发去做义髻,在上面贴金箔戴金花,或者簪上华丽的步摇,很是好看。
楼小禾抬手将脑后的头发捞过来,这才发现,上头挽了一根发带,花青色,垂着流苏和珍珠,那颗珍珠很大,奶白色,在光线下浮着一层晕彩。
她盯着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道:“彭侯。”
楼小禾现在能够很自然地唤他名字了,不像先前,仿佛这两个字烫嘴。
“嗯。”
她一只手抵在自己胸前,衣料之下,藏着枫叶和铜铃,能取身后人的性命。
她唤了一声便没音了,彭侯亲亲她的头发,“怎么不说话?”
“你……就没有什么愿望吗?”
很快补充道:“除了死。”
彭侯只沉默了很短暂的一瞬,他说:“和你一起死。”
“……”果然对这个坏种心软是要遭报应的。
楼小禾不想理他了,闭上眼睛装睡。
这时,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你要是敢死在别人手里,我就杀了你。”
楼小禾猛地睁开眼:“……?”
别不是被那些果子吃坏脑子了吧,疯得更狠了……
但把死了的人整活了再杀一遍,这种事情,彭侯也不是没有做过。
——阮存信不就是个血淋淋的例子?
“小禾,昨日我看见你,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彭侯紧了紧胳膊,将楼小禾深深地拥进怀里,“不要受伤,乖一点。”
原来,昨日,在她以为天神降临的那一刻,是她离阿鼻地狱最近之时。
她不敢想,要是没有柳含烟,要是自己没有活过来,会不会也和阮存信一样,甚至比他有过之无不及……
柳护法,大恩大德,无以为报,等杀了彭狗,接回娘亲,我一定遵守承诺,回来领死。
*
彭侯睡着了。
他入睡后,呼吸反而乱乱的,很粗重,像被梦魇住般。
楼小禾被他的胳膊勒得喘不上气来,费了吃奶的力才终于挣脱。
她将枫叶遮盖在彭侯眉眼上,堪堪触碰到,枫叶便化作一道赤气,在彭侯双眼周围萦绕不去。
这时手里的铜铃感应到了什么一般,乍然振动起来,楼小禾将它举到熟睡之人的耳边,铃声响在静夜里,清脆悠长。
楼小禾屏住呼吸,冷不丁眼前一黑,身下的床榻顷刻间消失了。
她整个人失重,漫无目的地漂浮在虚空中。
这里是彭侯的灵府。
茫茫一片虚空,找不到落脚的地方,一望无际的黑雾,有如重重迷障,一丝风也不透,浓雾中隐约有细碎的银光闪动。
楼小禾还未来得及细看,就感到浑身传来密密麻麻的刺痛:那些银光是一根根冰针,细小,锋利,数不胜数。
——难怪睡着时候那般不安稳,再铜皮铁骨,也受不住这些玩意儿在脑子里没完没了地扎。
按理说,灵府是一个修士最难被侵入的私密领地,彭侯乃不死金身,灵府更是固若金汤,哪怕是他自己想邀人进去做客,也不可能办到。
其实,当初芙蕖夫人将东西给她时,她第一反应是充满怀疑的:通过摧毁灵府来破解彭侯的不死之身,理论上是可行的,毕竟灵府崩塌后,不死金身也只不过一具只会喘气的行尸走肉,无知无觉,与死去无异。
但……这也仅仅只是理论上,真要入侵彭侯灵府,谈何容易,她不觉得凤麟洲那一窝蛇鼠能有如此厉害的手段。
来到这之后,楼小禾对这理论上的可能性更是深觉无望:以彭侯这狂热求死的执着精神,若真能打开灵府,他恐怕早就拉她进去,让她一把捏爆自己的灵核了。
但他没有,说明什么?
——连他自己都没有办法。那凤麟洲就更不可能了。
直到那夜,她认出了彭侯,八年前在凤麟洲与他的相遇历历在目,还有昨夜,他的出现不可能是巧合……
楼小禾忽然就改变了想法。
她记得芙蕖夫人将东西交给自己时,神色异常笃定,甚至显露出一丝冷嘲般的阴毒,她说:“若换作别人,这两样东西倒真是无用武之地,可正因他是彭侯,正因他金身不死……这可是专为他量身定制的好宝贝。”
桩桩件件,都充斥着阴谋的味道。
眼下她轻而易举便侵入了彭侯灵府,更是印证了她的猜想:凤麟洲那帮人,定然藏了不为人知的猫腻,彭侯与他们之间的恩怨,绝不简单。
楼小禾思绪纷纷,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在空中飘浮,偌大的空间里,一丝风也无,闷得人发慌,到处都是闪着寒芒的冰针,阴魂不散地刺挠着。
——她好像,一下子就与彭侯的疯病和解了。
这搁谁不疯?
才这么一小会儿,楼小禾感觉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脑子里的弦越绷越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