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抬头望着乌云翻滚的天空，瞧见几只像是迷了路的乌鸦在上空盘旋。与将视线放平，映入眼帘的是远处雾霭般的一带森林和脚下露出这干黄色土地的、有着又短又硬的枯草的草地以及几张间隔排列的帐篷。偶尔会有几片干枯的杨树叶从身后的高处飘的眼前，最后落下，但落到地上就为止了，不会有任何一丝风将他们吹起。耳畔会不时出现乌鸦嘶哑的叫声和从远处帐篷中传来的欢声笑语。与听得出来这欢声笑语虽寄托着主人愉快的心情，但掩盖不了身体上的疲劳，显得十分无力。与的心中蓦得生出一种凄凉的心情。
薇死了吗？与忽然这样想。他想起生前的时候，薇对与发出的那一个义愤填膺般的誓言。与想去见一见薇了。她还活着吗？她大概已经知道我的死了吧，与这样想。可刚走没有几步，与就停下了，他害怕了。倘若薇真的死了，与去到她家后，也只能见到她的尸体和他家人的无限痛苦的神情。与害怕见到薇的尸体。就在此时，一个略微浑厚的男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嘿，与——哥们——兄弟。”
与循着声音看去，发现一个黑色的身影在缓缓地向他走来，期间还时不时朝他这里招手，待他走得稍近些，与终于看清了他的模样。这人身着华贵。头戴一顶黑色圆礼帽，身着稍旧的中山装，一双擦的铮亮的皮鞋被蹬在脚下，但却与身下的黄土地十分不衬，他的手里还拿着一根银色手杖，脸上留着八字胡，一笑起来就变得又浓又细。真的像一副近代贵族的派头。
“哈！亲爱的与先生”那人率先说道，“鄙人名为夫·艾，您可叫我夫”说着，男人伸出手来，似要与与握手，并继续说道：“我终终于于能与您谈上在我看来十分荣幸的话了，您知道我的心中有多么欢心吗？——您恐怕是不知道的，因为您不是我，我也不是您，但是倘若让我来形容我的欢心有多么浓烈的话，我可以穷极我所了解的所有赞美词去倾吐它，可我觉得这还是远远不够的。总之，我很高兴见到你，或者，见到您我很高兴，与先生。并且我觉得我们可以交得上一个不错的朋友。”
与被他如此庄重典雅的口吻弄得不知所措，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但看到夫的手已经伸到自己的面前，如果不与他握的话，自己就会显得十分无礼。可毕竟对方是一个自己并不熟悉的人，如若过于热情，又会显得十分唐突。于是，就在这双重压力的夹击下，与只好机械般的同夫握了手可脑海中却想的是：这男人真怪。
握毕，夫摘下帽子，向与鞠了一躬，说道：
“您不必见生，先生，把我当做一个您许久未见的老友便行，因为在您未见到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十分了解您了。另外，您也不必对我的谈吐感到奇怪因为这是因为身为贵族的我们，从小就要学习的一种礼仪。当然，如果您无法接受的话，我也可以用我们那时平民交谈的口吻与您交谈。我虽然不甚了解，但一旦谈起话来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与目瞪口呆地听完了他的讲述，心里也只纳闷：他是如何知道我在想什么的呢？因为我并未将心中所想的说出口啊。这时与回忆起来，在夫刚才讲述的过程中，他的嘴巴似乎并没有张开。可与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一个声音。忽地，与的脑海中闪出了自己身处在那个充满着光的房间里的情景。这分明就是和那个情景一样的！莫非……莫非自己仍在那个房间里？与下意识地望向天空，就像他生前遇到困难时总爱对着天空思考一样，他看到原先的几只乌鸦仍没有离去，在灰暗的天空的映衬下，盘旋着低飞。他又看向了远处的军营，意识到自己仍能够听到从中传来的欢笑的人声，就立刻察觉出了不对。如果我仍在那个房间里，我是怎么能够看到飞得如此真实的乌鸦和听到那样真实的谈笑。思考时与的视线偶然移动到了夫的身上，发现此时他正笑着看着自己，与此同时夫说道：
“您确实没有将您的想法说出口，我在刚才的讲述中也确实没有张开嘴巴，但这并不妨碍幽灵之间进行交流，因为对于我们来说——想，即是交流，也就是说，幽灵之间，毫无隐私”
与蹙起眉头，面色呈现出难以置信，但夫并没有理睬他，继续说道：
其实，这并非是您的错，因为就如同刚出生的婴儿不会走路和说话一样，一旦您刚开始便知道交谈，这个世界才真得怪了。所以，此刻您就是婴儿，我就是负责教会婴儿如何去讲话的类似他们父母的人
说完，夫微笑着注视着与。
“……想……就是交流，这是什么意思？”
夫答道：“就如同我们活着时用嘴巴讲话一样，幽灵之间用大脑传递信息，这个过程与活着时用大脑思考差不多。只不过，一个是可见的，一个是不可见的。”
听完了夫的讲述，与大概明白了这种交流方式怎样进行了，也在心中肯定了这种交流方式，不过他的心里又有了一个新的疑惑：
“真的就没有一种像人活着时思考那样，将幽灵的一些想法隐藏起来吗？”
“有，不过我们都叫它：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