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是想来店里碰碰运气,却没想到真的被她给找到了。
她如获至宝,小心翼翼的吹了吹封皮上的灰尘,向店深处的收银台走去。
“陈于析?”贺伊一瞪大了眼睛。
一尘不染的蓝色校服,标准得仿佛是用尺规计算过的坐姿,除了陈于析,还会有谁?
“真的是你?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兼职吗?”贺伊一把手里的唱片递给他。
“嗯。”陈于析把手里的人体绘图放到一边,接过唱片“一共一百五十六。”
“等等啊……”贺伊一掏出钱包,数着手里的零钱“喏,那六块钱我只有硬币了。”
贺伊一没有把硬币放在柜台上,而是直直的悬着,等着陈于析伸手接过去。
陈于析有些无奈,但最终还是伸出手。
看到他的妥协,贺伊一不禁扬起了嘴角,她恰似无意的点过陈于析的掌心,却没有贪恋,一触即过。
陈于析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心里好笑,但还是选择了继续沉默。
贺伊一有些不甘心。买下唱片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陈于析旁边搬了个小凳子过去。
她偏过头,一双眼睛滴溜溜的望着陈于析“都这么晚了,你什么时候下班呀?”
陈于析继续看他的那副人体绘图,音色清冷“十点半。”
贺伊一又看了看手表。现在是九点半,公车已经没了,她等会儿得去路边打车才能回家了。
陈于析总不可能每天晚上都打车回家吧?贺伊一问他“这么晚,你晚上怎么回去?”
“我买了个电瓶。”
“可以嘛,你自己攒钱买的吗?”
“嗯,干了一个月暑假工。”
“呃……”贺伊一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毕业已经的时候满十六岁了?”
陈于析看了他一眼“我上学要比别人晚一年。”
“哦哦,可以的可以的……”
贺伊一一时找不到什么话题,只好就这样坐着看陈于析画图。
他画的人体比例很好,线条也很利落清晰。下笔属于快准狠的类型。
或许他当美术生也可以。贺伊一想。
上天到底给陈于析关了哪一扇窗呢?完美的长相,优异的成绩,好听的声线,还有这找不出错误的标准坐姿。贺伊一估计他两只眼睛的视力都在5.0之上。
仔细想想,除了陈于析那冷冰冰的性格,贺伊一还真是挑不出他的缺点。
这都怪他那该死的爹啊……贺伊一瞬间有些沉重。
解决陈于析的爹,如今倒是变成了她的任务了。
她试探性的问“你爸妈不担心你吗?”
陈于析手里的笔停顿了一下,轻轻道“他们不知道。”
为了逃债,陈启明早就丢下他们母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走的时候还带走了柜子里仅剩的两千块钱。不过陈于析倒是希望他走远一点,要债的也不会再经常来砸门。
杨月如在他初二时就被诊断出了脑血管病,走一点路都会头晕脑胀,只能待在家里做一些织品,再让陈于析放到网上去卖。陈于析怕她担心,没告诉她学校真正的放学时间,只说自己要留下来多写会儿作业。
贺伊一静静的看着陈于析,心里丝丝的抽痛着。
他总是看起来那么坚强,也从来不会倾吐自己的苦痛,一副能扛下所有的样子。直到死之后也不要让人看到自己千疮百孔的心。
贺伊一很想抱抱这个总是在逞强的陈于析,但还是忍住了,她忽然有了个很好的想法,支支吾吾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出来。
“陈于析,你在店里坐着也是坐着,不如以后你给我讲题吧?我付你报酬!”
“不了。”陈于析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了她。
贺伊一抿了抿唇,像一只没有吃到骨头的小狗,瞬间耷拉下来。
已经预料到的结果,为什么还是会这么失落呢……
“你先别急着拒绝我,我的话不算请求,算承诺,你什么时候想答应了,就什么时候告诉我。”贺伊一向来不是一个容易放弃的人,她仍然给陈于析留了机会,其实也是给自己留了机会。
她不想再看陈于析的反应,便转过头,急匆匆的提着书包和唱片飞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