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下旨捉拿。流程繁琐,时辰恐不足,若差了其中个别步骤,也做不得数。”
萧远本就不耐。眼看那唯一的儿子连哭声都微弱了下去,脸上寒冽更甚。又听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更是不耐起来。
遂转头望过去。眼生,未着盛服,位置也靠后,神色更是冷刻寡淡。他冷笑道:“此乃陛下亲手所写。竖子焉得班门弄斧?”
张遮只拱手答道:“若差一步,便是陛下所写,亦不做数。”
萧远一听,更是吹胡子瞪眼。那点烦躁此时悉数爆发了个彻底。他跨到张遮面前,手里已是见过血的剑刃对准了他脆弱的脖颈之间:“本公看你亦是燕家党羽。按旨,格杀勿论!”
他说着,就要动作。
不过先他一步的,是萧烨的惨叫。一声听着便感同身受般的惨烈瞬间让人心头一颤。
萧远顿时便回了头。
是姜雪宁动的手。她再也顾不得其他,握了沈芷衣那把剑便直直往萧烨手上挥去,所挥之处顿时血流如注,深可见骨。
带着凛冽的厌弃与恨意。
萧远一震。
哐当一声,是姜雪宁松了剑。那一瞬她心里想了很多东西。又在一瞬间落空。总之到最后全都作罢了。
这样发展下去,燕家今日不会被灭门,燕临不会再那样偏执。有谢危在,便是没有尤芳吟,也能打进来。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而且,而且。张遮免于了这场无妄之灾。
虽然她不知道张遮为何会在此时开口。也不知道上一世有没有这一桩事。她只知道上一世燕家死了很多人,除了燕家人,还有旁的宾客。
如今看来。全系萧远徇私枉法,个人恩怨报复而已!
那她要做的就没有了。
便是萧远报复她,也无所谓了。姜雪宁自暴自弃地想。她确实不该这样鲁莽的。重来一世,她当比别人更加惜命。只是可惜,于理,她欠张遮;于情,她爱张遮。
她如此做了。便无所谓后不后悔。
目光沉沉地望过去。带着诀别般的爱恋,却蓦地与他对上视线。
姜雪宁心中大颤。
而另一边的张遮,在面对那柄闪烁着森严寒光剑锋时亦寡淡着神情,在泰山崩于前亦不改色的人陡然变了脸。
他直直望了过去,袖中的手猛然攥紧。
两次相加。她要如何是好?
第一次。第一次。张遮问自己。坚持这样的为官,到底好不好?
好不好?
他护不住她。如今,却还有谁可以护她?
张遮对上她沉沉的视线,他看到里边似乎夹了视死如归般的决然。心里大恸。
隐在藏蓝之下始终笔直如柏树般身躯忽然就折了下去。像是痉挛般,张遮微微躬身,一手撑在案上,浑身小弧度地颤抖着。少年丧父,人情冷暖辛酸,百种尝遍;青年步入官场,功名利禄,冷眼排挤打压更是家常便饭。
张遮从不觉得那是苦难。
而如今,那从不曾因此动摇过一丝一毫,甚至不觉得有什么好动摇的纯白底色头一次有了墨染的迹象。
张遮神色悲戚。
这样的世道,他以这样的立场,却爱上了她。
张遮。这是你的孽缘。
亦是你的福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