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烈族在一个极为隐秘的地方,想要进去,要穿过山脉,走过丛林,再渡过一道拱桥,从百年老树的密林里穿过去,才能看到零星的村庄。
现在已是傍晚,到处炊烟淼淼,街上人烟稀少。
学堂也关门了,修长的背影还抱着几本书,瘦弱的身子拢在水墨色的轻纱里,遗世独立,与这幅烟火气极为不符。
他好像听到了有人在叫他。
他一回头。
藏渊又叫了一声。
“宋时归!”
浓烈残阳下,发丝飞扬间,藏渊见到了这张日思夜想的脸。
宋时归呆怔在原地,似血残阳在他身上渡了一层暖光,就连飘扬的发丝也在闪闪发光,裙摆的墨色随风飘扬,勾勒着风的形状。
随着藏渊的靠近,这张白玉似的脸逐渐清晰了起来。
跟他记忆里的没什么两样,一样的眉眼沉静,一样的笑意温润。
藏渊停在他面前,还在喘着粗气,眸子晶亮的盯着他,呼出一口浊气,仿佛这些日子萦绕在心头的郁结也随之消散。
他以为自己会跟宋时归说很多话,告诉他自己有多想他,有多念他,恨不得把那些藏着掖着的心思通通说出来。
但真的站在他面前了,他又一
个字都说不出来,又觉得那些事没那么重要,如今这样就很好。
万般思绪只凝成三个字。
“宋时归。”
宋时归扬眉,“叫我什么?”
藏渊便笑了,“师傅。”
宋时归也在看他,盈盈眸光中映出他的脸,“几天没睡了?怎么这么憔悴?”
藏渊下意识摸了摸脸,只能触到满手冰冷。
他向来不会在宋时归面前说谎,无论好的坏的。
只要他问起,要么不说,要么就是实话。
“两天没合眼了,又困又饿。”
他接过宋时归手里的书,“师傅,好饿啊。”
宋时归也不问他为何赶得那么急,只是跟他肩头挨着肩头,把他带回了家。
宋时归独自生活了几十年,手艺也不见长进,唯有面条能擀得又细又韧。
送行的饺子接风的面。
每次藏渊回来,宋时归都会给他煮面。
一碗高汤,加个鸡蛋,撒上葱花,香得很。
藏渊一路上只吃了干粮垫肚子,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埋着头吃了三碗才去收拾了厨房。
宋时归坐在院中乘凉,他也搬了个椅子,非要靠过去。
宋时归早就习惯了,往他那边挪了点,方便靠他在肩头上。
夜幕浓稠,弯月皎
洁,洒在院中,洒在宋时归如玉的脸上,更显得星子黯淡遥远。
藏渊靠在他肩头,眼皮已经撑不住了,但还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跟他说话。
“师傅,你嫌我麻烦吗?”藏渊问。
“你不麻烦。”宋时归说。
藏渊就笑,“我来的时候也碰到个少年,叽叽喳喳的,吵得我头疼,我就把他扔在客栈里了。”
“他一个人?”
“不是,他哥哥会找过去。”
“他哥哥跟你年纪相仿。”
藏渊一怔,欲盖弥彰似的说:“差不多吧,我也没问过。”
宋时归望着墨一般漆黑的远处,没有做声。
“今年的桃结得好吗?”藏渊又问。
“好,比往年的都好。”他留了一盘子,摆到腐烂藏渊也没回来,又被他扔了。
藏渊咂了咂嘴,“可惜了,要是早些回来,我还能赶上吃几个呢!”
“明年吧,把最大最红的留给你。”
藏渊垂下眼睫,“明年……或许也回不来。”
“那就后年,我每年都给你留。”
藏渊在他肩头蹭了蹭,心满意足的答应了,“师傅,你真好!”
“臭小子,别肉麻。”
藏渊嘿嘿一笑,“才没有,倒是你,经常嫌我胖!”
“那是
小时候,你现在正好。”
“我小时候也不胖!”
宋时归轻笑,似乎又想到了那个莲藕一般的孩子,“怎么还不承认了?你小时候胳膊都快赶上大腿了,软乎乎的,我看着你就像在看一个包子,经常想啃两口。”
“怎么又像包子了,你是不知道,前两天还有人说我像疯狗,我刚把他从水里捞出来,他居然这样骂我!”
藏渊大半身子都靠过去了,抱着宋时归的胳膊,看起来难受得要死。
“啧,太直接了,应该委婉一点,说你像条漂亮的疯狗,是不是好听多了?”
藏渊皱了皱鼻子,“师傅!”
宋时归摸了摸他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