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不要怕
萧钺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但宋昭不退反进,另一只手径直按在他心口:“薛皇后临终前,怎么会认错自己的儿子?你不要胡思乱想。”
掌下的心跳突然变得又急又重,像困兽的挣扎。窗外北风卷起檐上的雪粒,簌簌扑打在窗棂上,恍若无数细小的爪子在挠。萧钺的下颌线绷得极紧,喉结上下滚动,仿佛咽下的不是唾沫,而是多年积压的苦涩。
他忽然别过脸去,半边面容隐在烛光暗处,唯有紧绷的侧脸线条在昏黄里微微发颤,像是极力克制着什么。
“我不是怀疑阿娘……他的声音低哑,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被刀锋刮过,带着血丝,“我是怕……话到嘴边,却像是被什么生生掐断,只余下一声极轻的哽咽,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来。
宋昭心头一颤,忽然翻身将他搂住。
她的掌心贴在他后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绷紧的肌肉,像是拉满的弓弦,再紧一分就要断裂。她轻轻抚过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如同安抚受惊的烈马。“不要怕。“她低声说,声音轻得像雪落,却又坚定如磐石,“我陪你一起面对。”
窗外风声鸣咽,雪粒簌簌地拍打着窗纸,可屋内烛火摇曳,映出两人交叠的身影,在墙上投下一道密不可分的轮廓。大雪过后,天地间一片岑寂,冷得连风声都凝滞了。檐下的冰凌无声地生长,尖锐如刀,在惨白的日头下泛着森森寒光。宋昭站在天宸殿外,呼出的白气顷刻消散在风里。她望着殿前石阶上未扫净的残雪,恍惚间又看见昨夜萧钺埋首在她衣领间颤抖的模样。若二十年前薛皇后没有被掳,萧钺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他本该是这皇城里最耀眼的少年郎,不必在暗处磨砺锋芒,不必在无人处咬碎尊严。他会骑最烈的马,挽最硬的弓,在春日围猎时一箭射穿柳叶,赢得满朝喝彩。
怪只怪阴差阳错造化弄人,还怪永庆帝风流多情…但宋昭知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想解开萧钺的心结,非永庆帝不可。“宋世子,请吧,"大总管延吉脸上带着笑意,请她进殿。“有劳公公了,"宋昭急忙道谢,低声问道:“陛下精神可还好?”永庆帝病了多日,朝中诸事都交予太子打理,眼看到了岁末,朝中大臣也没有哪个不开眼的来烦扰。
宋昭便寻了个由头,来天宸殿求见。
延吉微微颔首,小声道:“陛下刚刚服下药,永安王妃在内服……“多谢公公提点。”
宋昭忽想起昨日佳宁郡主去东宫哭闹,这永安王妃此刻在御前,莫不是还为了那桩婚事?
殿内烛火通明,浓重的龙涎香混着苦药味在暖阁里浮沉。永庆帝半倚在龙纹锦枕上,灰白的面容在烛光下更显憔悴,连那身明黄寝衣都仿佛褪了颜色,杞瘦的手搭在锦被上,青筋凸起如老树盘根。床榻边端坐着一位宫装丽人,绛紫色云锦宫裙在烛火中泛着暗纹,宛如夜空中流动的星河。她微微垂首时,鬓边垂下的珍珠步摇纹丝不动,唯有额间那朵赤金梅花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那精致的眉眼,与悬挂在皇陵中的薛皇后画像竞有七八分相似。宋昭心下了然,这般气度,必是已故薛皇后的嫡亲妹妹,永安王妃薛迎春无疑。
“微臣叩见陛下,叩见王妃娘娘。"宋昭跪下规矩地行礼,目光不敢在薛迎春脸上多瞧。
“这便是太子那日提起的宋……世子?"薛迎春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温柔,尾音微微上扬,清丽婉转。
宋昭微微一怔,萧钺在永安王妃面前提起过她?永庆帝虚弱地抬了抬手:“起来吧。”
“谢陛下。"宋昭盈盈起身,依旧保持着恭谨的姿态,却在抬眸的瞬息,正对上薛迎春凝视的目光。
那双与薛皇后一模一样的凤眸里,竟漾着慈母般的柔光,仿佛春水映着暖阳,将人细细包裹。眼神里含着几分期许,像是看着自家孩儿心尖上的人一般。“真是个好孩子。“薛迎春唇角微扬,眼尾漾起细纹,不自觉地柔声赞叹:“这般品貌气度,难怪钺儿如此喜爱她,竞不管不顾地求着陛下赐婚呢!”她将“钺儿"两个字咬得极轻,却似春风拂过殿内每个人的耳畔,那亲昵的语气分明是将太子视如己出。
宋昭顿时觉得脸颊发烫,连耳垂都染上了海棠色,慌忙垂下眼睫:“娘娘谬赞了,臣…愧不敢当。”
“瞧把这孩子羞的。"薛迎春轻笑出声,鬓边垂下的珍珠步摇随着她倾身的动作轻轻摇曳,在烛光下折射出温润的光晕。她亲自执起宋昭的手,温暖的掌心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可不能再这般拘谨。”
说罢,她眼波流转,余光瞥见永庆帝微微颔首的弧度,唇畔的笑意顿时深了几分。松开宋昭的手时,指尖在她掌心安抚地轻点了两下。“你且陪陛下说说话。"她起身时绛紫色云纹裙裾如水波荡漾,珠玉环佩叮咚作响,“我去瞧瞧药煎得如何了。"话音渐远,只余一缕幽香在殿中萦绕。永庆帝倚在龙纹锦枕上,目光沉沉地落在宋昭身上:“你今日来,不只是为了请安吧?”
宋昭指尖微颤,“陛下圣明。臣……确实有些疑惑。”她跪坐在床下的脚踏边,娓娓道来:“昨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