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臣与太子殿下说起臣的家乡南州…南州从不下雪,也不会这般寒冷。可太子殿下却说,他幼时在南州被关在暗无天日的铁笼里,却冻到浑身僵硬。”永庆帝忽然咳嗽起来,枯瘦的大手紧紧攥着领口,宋昭连忙递上帕子,轻拍着他的后背。
“朕无碍,你继续说。"永庆帝哑声道。
“陛下一定不知道,那时候太子也才六岁。街巷里有家点心铺子,每日午时新出炉的芙蓉糕,隔着一条街都能闻到甜香。他趁人不备偷偷跑了出去,偷拿了半块芙蓉糕,准备给他的阿娘吃。那时的薛皇后躺在阴暗潮湿的屋子里,一连病了好几日都无人理会。他将芙蓉糕藏在袖子里,刚来到薛皇后床前,便被人发现了…
“是糖霜,芙蓉糕上的糖霜泄露了踪迹。"宋昭说到这里一下哽住,她缓了一口气,继续道:“年幼的他尚不清楚自己做了错事,便被无情地关在了笼子里,借着缝隙里透出的微弱亮光,眼睁睁看着蚂蚁一点点将半块芙蓉糕啃噬殆尽。而他想送芙蓉糕的阿娘,被拖出去打得吐m…”“他眼睁睁看着一切,无能为力,又饿又冷直到天亮。从那以后,他再也不碰芙蓉糕。即便是后来他的母亲萧皇后亲自端给他,他都不会碰一碰。”宋昭抬眸,眼中盈着的水光在烛火下微微闪动,“陛下,臣实在不解…萧皇后不是太子生母,也是姑母,天生血脉相连,为何要这般对待太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太子自襁褓中就抱在她怀中,她当真就……这般狠心么?”殿内陷入一片死寂,唯有铜漏声声,如泣如诉。永庆帝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忽然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原来他不食芙蓉糕……竞是这个缘……帝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那年他回宫时,瘦得跟个小猫似的,躲在你父亲身后……那双眼睛里全是惊惶。"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点点猩红,“他不肯与朕亲近,从不与朕说起幼年之事……不怪阿嫣,都是朕的错……”
宋昭目光微闪,陛下嘴里的阿嫣,应该就是萧皇后萧嫣儿,这么多年,难道永庆帝还在惦念着她?
窗外一阵寒风卷过,吹得烛火剧烈摇晃。
永庆帝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回荡,带着说不尽的疲惫与悔恨,“她是恨毒了朕,才会拿九鸣出气……当年朕亲口许诺,不让她嫁给陈王,可最后还是为了江山社稷,亲手将她送上了陈王的花轿。”帝王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锦被,指节泛出青白:“她恨朕,恨朕的皇后,恨这大梁的每一寸土地……可朕不怪她……永庆帝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帕子上泅开刺目的猩红,“至少…至少她还留着几分良知,没有对九鸣赶尽杀绝…他的目光飘向殿外,仿佛穿透了重重宫墙:“阿嫣她……在陈王的宫殿里备受磋磨,那陈王就是个禽兽,若不是阿嫣说怀了龙嗣,她也不会活着出宫,也不会得了疯魔之症……“话音戛然而止,浑浊的泪水顺着沟壑纵横的面颊滚落,滴在扳指上,“她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还活着”宋昭的心猛地一颤,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陛下……臣斗胆猜测,萧皇后她……或许早就知道自己的亲生孩儿还活着。"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被殿外的风声淹没,“否则……她怎会在临终前,执意要与薛皇后同归于尽?”永庆帝的身形突然僵住,浑浊的双眼骤然睁大。案上的烛火"啪"地爆开一朵灯花,映得他面色忽明忽暗。
“你说什么?"永庆帝嘶吼一声,“不可能!她即便是怨恨我,也不会想要我的命!”
“陛下息怒!“宋昭连忙跪下,“是臣失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