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认他是你哥了,为什么嘴上不肯认?”那本《赤脚医生手册(全)》,不也是她想要的东西吗?“你不懂。“赵闻枭用脑电波跟它交流,不想让嬴政听到自己的话,“我从小生活的家庭环境都温暖有爱,互相之间把亲人看作自己的第二生命。“除了自己以外,最重要的就是家里人。我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为另一个人求生或者赴死。”
而嬴政或她,都不能做这种舍生救对方的事情。这种事情放在普通人身上,是勇敢,是英雄主义,可放他们两个身上,只能叫愚蠢。
可这样的感情,是她从小养成的,要将嬴政看成真真正正血脉相连又彼此珍视、至爱至亲的家人,又不能为了他而莽撞冲动,保持绝对理智,就需要压制自己几十年养出来的、已经融在灵魂里的本性。从意识到将他当家人,到压制本能的时间太短,她之前没准备好。何况,她一开始并没有把赢政看作是亲人。哪怕系统把他们两个的DNA放眼前,她也没有任何感觉。后来知道他的身份就是秦王,知道后世人对他的评价,以及他留在史书上浓墨重彩的那些事情,她更加没有办法拿他当做家人看待,而只能是关系不错的朋友和关系还算挺好的合作伙伴。
再后来,她成立了华胥国。
身为一国的君王,倘若在衡量事情的时候,个人感情凌驾于理智之上,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
两者发生矛盾,她尚未能够平衡,便只好取其一。火凰身上设定了人类情感,方便它和宿主打成一片,获取宿主的信任,可它本质上还是人工智能数据组成的系统,对于这种从逻辑上来说,就充满种种矛盾的情感,很难进行准确的分析。
“你不是有着绝对的控制力,向来都把自己控制得很好吗?”为什么会担心自己失控。
这问题好,直击痛点。
她之所以担心自己失控,还不是因为这破系统把他们两个连接,不能摆脱,而与她血脉相连又吵出感情的人是君王而不是普通秦商。倘若没有亲缘系统,没有之前需要真心实意才能完成的任务,没有培养出家人的感情,她只是重生在故土。
那么即便知道对手是秦始皇,她高低也要拼一把。倘若他不是君王而是秦商,又不与她争抢家产,即便是养他和嫂子、侄女侄子们一辈子,她也不是养不起。
可惜两个倘若都不成立。
多想无益,赵闻枭赶忙收拾复杂的、不愿被嬴政窥见的心心绪。童年的幸福日子与天南地北的闯荡,亲人相继离开身边只剩下她一个人的岁月,睁眼便换了一个世界的离奇,与世界从语言、行为到思想都大相径庭的游离,多了一个血脉相连的陌生亲人的古怪体验……万般思绪,都在她闭眼的三个呼吸中糅合。她“欻”一下放下手,理直气壮瞪向嬴政:“看什么看,喊你一声′哥'而已,有什么惊奇的,任务完成了不好吗?
“我还有点儿事,先回华胥了,你提前准备好给你外甥女的见面礼物。”话一丢,她就绕到翠屏后,穿梭回华胥。
看着桌上摞成一堆小山的文书,赵闻枭从来没觉得它们那么可爱过。批阅文书如念经,能有平心静气凝神的功效。甚好。
嬴政申请到华胥,被火速拒绝。
他握着太阿剑,转眸看向扶苏:“你姑姑不太对劲。”不过是承认他与她是血脉相连,至亲至爱的亲人,为什么那么艰难。亲人在她那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是后世人对他评价不佳,而她不愿承认,觉得亵渎了“亲人”二字;还是她少时过得不好,对“亲人”二字没任何好感,故而不愿认亲。扶苏知道。
可他也没有办法跨山越海去华胥,直接问姑姑到底怎么了。“姑姑做事,肯定有她的理由。“他只能这么说,“她不想说,那就是不能说。她若想说,早晚会告诉我们。”
姑姑不是那种有气闷而不发,憋在心里磋磨自己的人。“阿父也不必担心姑姑。”
嬴政的火气也被这一出撞散了。
他收剑回鞘,跽坐书案前,继续处理政务文书。待四路大军全部回咸阳,他召开廷议,问众卿与宾客:“寡人欲取荆楚之地入我大秦,敢问诸位将军,谁愿领兵,用兵几何可足?”辛胜和羌瘟连战几年没停过,对上楚军,有点儿没把握,不敢贸然请命。李信年少气盛,多勇武,又在燕地连胜燕军,一路破国都、得太子丹首级、擒燕王,几乎都是他的功劳,如今士气正足。他说:“只要二十万人,足以拿下楚国!”嬴政问事总爱多问几人,并不急着说什么,而是看向王翦老将军。王翦脸上总是平静,不悲不喜的样子,沉静得有些过分。他行军礼,说:“六十万人,缺一个都不可以。”嬴政又转向不想显眼的辛胜等人。
其他人不好得罪王翦老将军,又不好得罪前途明亮的新秀,只好端了一碗水,牛头不对马嘴地夸起李信的英勇进取,再赞一波王翦老将军的沉稳老练,再行礼作揖,告罪一声,在老将与新秀面前,他们愿为稗将,不敢为主将。嬴政便说:“看来王老将军是真的老了,怕了楚军。既然如此,那就让李将军领兵二十万,南下伐楚!”
李信意气风发:“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