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抠到指尖泛白,只觉得四肢百骸俱冷。他的身体在抖,脸色苍白得宛如晨雾,梁柱上扑簌簌掉着灰尘。陆明踉跄地向后退,步子在地面拖出刺耳的摩擦声--只是在他耳中刺耳。周身所有的声音、气味都被无限放大,后退的步子踩到一处粘稠,不知是谁的烂肉。冷风呼号着掀起阵阵腥风刺激着陆明的鼻腔,裴小虎的声音在他脑中一遍遍回响,他顿时头昏脑胀,酸水反到喉口的恶心感令他颤抖得更加明显。暴雨一遍遍冲刷,掩盖了慈云观中此起彼伏的哭声,死亡像一张硕大的蛛网,将所有人都困死在这里。
侍从很快收到消息,将现场处理的干干净净。陆明缩回被子,嗅着空气中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还未回神。一切看似回到了起点,只是陆明再不跟人搭话,直到侍从把干粮递到他面前。“程娘子特意跟陈大人交代的,怕你吃不饱。”陆明沉默地接过干粮,一口一口,麻木地塞进嘴里。活下去……我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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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来试药。"陈文忠精神萎靡,两只手捧着茶盏一口一口地啜饮,略显苍老的手臂上蜿蜒着黑斑。
“不成。“陈德清捂得严实,站在他面前一口回绝。他知道,陈文忠听说了这件事一定不会坐以待毙,但他没有瞒着陈文忠的权利。
这几日,陈德清点灯熬油地翻阅古籍,寻求着解决之法,事必躬亲、衣不解带,榆关药炉昼夜不熄的烟灰渗进他的指甲缝里,将他也摧残得憔悴起来。“不是你说的?两人都研制出了药方,只缺人试药。我既已经喝过一回,还怕这两次三次的吗?"陈文忠感觉好笑,青瓷碗磕在木案上,惊飞了檐上栖息的寒鸦。
“德清,你做事,何时这般优柔寡断了?”陈德清张了张口,紧蹙着眉,却干巴巴不知如何答话。父子二人相顾无言,只有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在耳畔回响。陈文忠眸光沉闷望向窗外,语重心长地同他道:“儿啊,这雨,已经连下七天了。”
“榆关的大坝撑不住河口再次决堤,疫病不消,无人修筑,我们都得死在这。"陈文忠眼角的皱纹显露出一丝凝重,望向窗外的眼神幽深,“不能再等了。”陈德清看向父亲略显佝偻的脊背,眸底挣扎,总要有人站出来,总要有人试药………良久,他眸光微敛,终于应下了父亲的请求。“好。”
苏青再次端上药碗,陈德清从他手中接过,稳稳地、稳稳地放在陈文忠的掌心,滚热的雾气在他眉梢化成水珠。
陈文忠望着碗中的黑稠汤药,恍惚想起第一次送陈德清离家时的场景。那时陈德清才十二岁,屁大点的孩子,背着包裹说要到朝廷里滚出一番名堂。
那日也是这样一个雨天,老父亲撑着伞步步地送,送着送着,孩子就大了。现在,陈德清已经可以替他撑起一片天。
汤药入喉的片刻,宛如春风化雨,将他焦躁的脏器一一抚平,陈文忠脸色稍显红润,眸光渐亮颤抖着手。
“成了?"苏青见他神情缓和,试探性地询问。【卓一)自信微笑捋着胡须,陈德清在一旁紧张地关注着陈文忠的神情,见他眉头舒展,心情也不由得激动起来。
“还有一碗呢,着什么急!"卓一见众人的目光都放松下来,脸色更臭,端着碗就挤上前去,程知遇拉都拉不住。
陈文忠好声好气地安抚他,从他手中接过汤药。“要不..…“陈德清出言,蹙眉想要制止,谁料陈文忠已经将碗中汤药一饮而尽。
苦涩的汤药入喉刹那,五脏六腑都好似被利刃翻搅,一路从喉口灼到小腹。陈文忠脸色一变,踉跄着扶住床沿,瓷碗中映照着他模糊的脸,“疼,…喉间腥甜涌上来时,陈文忠已经双腿瘫软跪倒在地,血珠顺着开裂的唇纹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爹一一"陈德清登时慌乱大喊,上前连忙扶住陈文忠的身体。周身侍从乱成一团,卓一不可置信地后退,“不,不对,不可能.….'程知遇脸色难看,一把将他拉过,眸子似要喷火地咬牙质问,“你到底是不是卓一大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