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资格劝她放下这些,低着头眼睫颤动,沉默不语。熊昶动作轻柔地抬起她的下巴,妄图从她平静无波的眉眼中寻找哪怕一点的可能,急道,“阿怜你信我,我绝不会比嬴煦差上半分”脱口而出的名字轻易刺伤了阿怜长出坚硬外壳的心,羞愧和随之演变而来的自厌席卷了她。
她脱开下巴上的钳制踉跄后退几步,被熊昶追着抱进怀里安抚,“好,我不说了,我什么都不说了。”
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耳侧,“我会早些回来陪你”熊昶背过身去似在悄悄抹泪,他不舍地将她抱了又抱,三步一回头地走出殿门,带着等候在外的侍从们离开雀台,向款待燕国使臣的章台宫去。眼前形形色色的人和景失了颜色,宫宴尚未开始,他便已经在期待回到雀台抱她入眠了。
章台宫,穿着赤红掺金礼服的楚王昶携同楚王后坐上首。座下左右依次为众夫人及其子嗣,楚国朝廷重臣及远道而来的燕国使臣。楚王后之子公子珺独坐一桌,他位于楚臣与燕臣之间,与两方把酒言欢,举手投足之间多有楚王昶年轻时的影子。
开场奏乐后,燕使臣奉上结盟之礼,与楚王昶交换燕楚结盟的信物。而后便是精心准备的楚国舞乐和各类吃食,于楚王昶而言是千篇一律,于长居北地的燕国使臣而言,却是眼花缭乱迷人眼,看得尽兴不已,连连叫好。“巫大人,珺自饮一杯!"公子珺左边坐着的正是巫阖,巫阖本该坐得更靠近御前,可应公子珺要求,他被特意安排在此处。公子珺回宫后听荣葳说起结盟巫阖时惊诧不已,出使前他对这位智多如妖的客卿印象深刻,虽不知母后是如何与他达成协议的,却抓紧了这个机会来招投他,以便他将来为自己所用。
如今天下动荡,有志向有才干的客卿皆是四海为家,只追随其认可的君主,以期施展拳脚,青史留名。
说句大不敬的话,等父王一死,巫阖不一定会选择继续留在楚国。这也是他在宫宴上对巫阖如此热情的原因,他已经敬了巫阖数杯酒,在他面前与燕国使臣谈笑风生,以彰显出使燕国的功劳。巫阖面容带笑,双手并拢向前举杯,收回时却将酒水全都漏进了宽大的袖子里。
宴席刚到一半,有个脸色惨白的小侍连滚带爬地从侧门进来,在笑意盈盈的总管耳旁低语几句,总管的脸上便也换上如出一辙的白。“此事确定为真?"总管的眼珠止不住地乱颤,阴柔的嗓音已然抖动起来。“千真万确!”
“都去救了吗?”
“都去了,人还没出来”
总管抖着腿犹豫半响,终是叹了一声,俯低身子迅速朝着座上眼露困倦又端着得体笑脸的君王而去。
听清总管耳语的熊昶脸色一白,不可置信地转头,嘴唇颤抖,下意识喃道,“什么?”
而后他蹭地站起来,冠冕上珠链乱晃噼啪作响,吓得乐府伶人忘记了奏乐。所有人都先后停下动作,望向上坐的君王。众目睽睽之下,熊昶猝然离席,转走为跑,夺门而出。惧怕和担忧上涌,熊昶耳鸣不止,双腿发软,直接不顾礼仪撂下章台宫的夫人群臣,往失火的雀台跑去。
离了章台宫没多久,他便远远看见雀台的方向红光一片,霎时眼泪如雨崩。那参天的火焰在寒冷的冬夜里照亮了他涕泪横流的脸,他端正俊逸的五官因绝望而扭曲,颤抖的唇不停念道,“不,不…不会的”这火来得极快,火势迅速发展到无法扑灭的程度,等熊昶赶到时,雀台宫外已经没了扑火的人,他们均害怕地躲到了远处。而后发生的一切在熊昶眼中都成了随机定格的模糊画面。他不知抓了谁怒斥,“呆站着干什么!怎么不救火!?”又不知抓了谁的肩膀问,“她呢?她在哪?”而后他被涌上来的侍从死命拦住,先是腰,再是腿和手,他们在他耳边尖叫,“王上!危险!里面去不得!”
眼眸中映着熊熊烈焰,泪水源源不绝。
他的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她还在里面,阿怜还在里面。全身被挟制,似有千斤重,熊昶额角青筋迸射,失态痛哭如幼儿。而章台宫中不明发生何事的众人出宫后见到那通天的火光,醉意顷刻间消了大半。
“天呐,这央……这是哪里着火了?”
“说是后宫中的雀台。”
朝臣们惊疑对视,“那里住了谁?",竟让楚王昶失态至此。众夫人心里有数,却不敢把答案对外臣说。荣葳在人群中寻找巫阖,不知这是他计谋中的一环,还是突发的意外情况。她找了半天都没看见巫阖的身影,只能重重地叹息一声,握住了公子珺递过来的手,缓解内心的不安。
与此同时,巫阖早已脱下隆重的楚国官服出了宫。宝月驹的马蹄踏过融化的雪水溅起水花,直奔郢都之外的青俊山而去。听到马蹄声的阿怜从山路旁的茅草屋中跑出来,她已提前穿好巫阖准备的御寒衣物。
宝月驹停也未停,巫阖提前趴好,只伸手一捞,便将阿怜稳稳带上马。“抱紧我!"他于风声中转头道。
阿怜听话地抱住巫阖劲瘦结实的腰,耳边风声猎猎马蹄哒哒,寒风从两侧流入,身前是唯一的热源,贴得越近便越暖和。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巫阖身上在发烫。两人一马在青黛色的山路上疾驰,两侧山谷盛满云雾,树林如墨,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