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渭河干涸。
太祝捧着发霉的龟甲宣布,每滴雨水都是“天赐玉露”,百姓需用贝币兑换陶罐在屋檐下接水。
田间景象越发魔幻。
西市商贩兜售画饼充饥的青铜拓片,说是周文王当年啃过的鼎边馍图案。
某日城南有人偷偷交易“望梅止渴券”,被举报时还振振有词:“这券上画了三百颗杨梅,看一眼能顶半天饿!”
数以万计的蛤蟆跳过宫墙,在青砖地上铺出会蠕动的毯子。
姬胡当即拍板铸造蛤蟆形钱币,却不知百姓私下传唱:“蛤蟆张口叫,狗官裤带掉;蛤蟆鼓肚皮,姬胡学驴骑。”
被旱灾训练出本能的百姓们抱着锅碗瓢盆冲上街头,却发现雨水里裹着鹌鹑蛋大的冰雹。
铸造司的铜蛋带着徒弟们把青铜鼎倒扣成避雹神器,现场兜售起“王室同款防灾套装”,气得大宰举着竹简追打:“小兔崽子!这是祭器!”
姬胡正给镇国鼎敷珍珠粉做保养,忽听得瓦当叮当作响。
侍卫长扛起天子就跑,姬胡还死死搂着那面镶绿松石的美容铜镜:“传令!洪水乃天河倒灌,凡取水者需缴双倍……”
这场天灾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蓍草。
老臣悲愤之下发明了“喷嚏谏言法”,在连续十八个喷嚏里藏了“去你大爷”的韵律。
姬胡决定把这出闹剧进行到底。
年轻天子顺手把竹简塞进青铜蛤蟆嘴里:“慌什么?正好把祖庙迁到高处,收他个登山朝拜费。”
被派去监工的芮良夫差点气笑了。
那尊周武王铜像,在水里泡得长了绿毛,远看活像翡翠雕的。
民间智慧在这片汪洋里开出奇葩。
东市屠户开发出“水上肉铺”,用门板托着半扇猪肉漂流叫卖。
禁言司的探子们忙着追缴“非法船只”,结果被泼水节似的百姓浇成了落汤鸡。
少年神秘兮兮掀开麻布,露出个带螺旋叶片的青铜器:“这叫‘翻车’,踩着踏板就能把低处的水往高处送。”
话没说完就被铜蛋捂住嘴:“可不敢!这要是被王上知道,准要收‘踩水费’!”
他宣布被淹的农田属于“王室水域”,要求农夫缴纳“浮田管理费”。
同样还有“淤泥利用令”,规定百姓清理自家门前的河泥必须购买王室特制青铜铲。
荣夷公的良心终于被这场闹剧刺痛了。
老臣往他手里塞了把青铜钥匙:“城南三十二号井没上锁。”
当第一缕秋风吹散积水时,镐京城变成了巨型水族馆。
姬胡在这片泽国里如鱼得水。
这日朝会格外热闹。
话没说完鲶鱼一尾巴甩在他脸上。
转头吩咐史官:“记下来,就说有鱼吐人言,夸寡人治国有方。”
老臣拎着刷金漆的蛤蟆闯进水榭,当着百官的面来了段即兴表演。
满朝文武憋笑憋得东倒西歪,姬胡却抚掌称赞:“爱卿这出傩戏精彩,赏你去训蛤蟆兵!”
少年工匠望着满天星斗喃喃自语:“早知把翻车改造成飞车……”
八百壮汉举着火把冲向王宫,打头阵的竟是西市那个卖“望梅止渴券”的奸商。
宫墙上的卫兵正要拉弓,却发现箭囊里塞满了骂人的竹片。
据说姬胡翻墙逃跑时,裆部撕裂的锦帛在月光下飘成了投降的白旗。
当第一缕晨曦照亮青铜鼎上的焦痕时,镐京城飘起了久违的粟米香。
铜蛋蹲在宫墙上啃烤田鼠,笑出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