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王宫的青铜地砖最近得了癔症。
这位内史大夫自打从太庙偷了半截龟甲,就患上了梦游症。
这夜子时三刻,虢石父撞上了栽着兰草的青铜方尊,终于被巡夜的褒姒逮个正着。
“解释解释?”褒姒的绣鞋尖戳了戳虢石父的官帽,“偷乌龟也算内史大夫的职责?”
话没说完就被少女拎着后领提起来,龟甲“当啷”掉进铜尊,惊得两条锦鲤跃出水面甩了他满脸水珠。
当褒姒踹开描金木门时,正撞见年轻君王拽着玄色深衣下摆,试图用火折子点燃最后一盏灯。
“美人儿来得正好!”姬宫湦转身时冕旒缠上灯架,十二串白玉珠子顿时成了提线木偶的绞索,“快帮孤看看,这灯阵像不像……”
褒姒抄起冰鉴里的梅子酿泼过去,琥珀色酒液与火焰在空中相撞,炸出朵金灿灿的蘑菇云。
他抹了把黑灰,露出白森森的牙,“虢爱卿!记下来,明年秋祭改用酒火……”
“那就用你的洗澡水!”姬宫湦夺过龟甲,就着残火细瞧裂纹,“美人儿你看,这纹路多像你笑时的梨涡……”
《黄钟大吕》变成了《杀猪进行曲》,褒姒倚着门框啃冰镇棠梨。
这场闹剧的直接后果,是周王朝的早朝变成了相声大会。
“黄河……黄河水患……”
“停!”君王敲了敲贴满鬼脸拓片的青铜几案,“按新颁的《谐趣令》,奏事需押韵。”
虢石父一个滑跪冲出:“臣有本奏!河伯娶亲要送鸭,淹了三村还不嫁!”
姬宫湦抚掌大笑:“说得好!赏虢爱卿……”他瞥见褒姒在珠帘后翻白眼,临时改口,“赏个金鸭子痰盂!”
围观人群中有个裹着麻布的匠人眯起眼,她背着的藤箱里,半截刻着“姒”字的龟甲正在渗血。
掀开盒盖的刹那,某种焦糊味混合着蜂蜜香扑面而来。
褒姒的嫌弃还卡在喉头,忽见君王从食盒底层抽出卷帛书:“你阿姐托人送来的!”
那是她们姐妹约定的暗号。
“那日你说织布机被抢,孤就派人寻遍褒国匠人……”
当夜暴雨如注,君王却突发奇想要登烽火台。
“孤偏要看火龙窜天!”
刹那间,二十座烽火台次第苏醒,赤焰撕破雨幕的模样,像极了女娲炼石补天的神火。
少年君王兴奋地挥舞着火把,玄色深衣被热浪掀起,宛如浴火的凤凰。
这声笑让姬宫湦手一抖,火把掉进烽火坑炸出三丈高的火星。
“美人儿再笑一声!”君王在喧嚣中大喊,“孤把骊山改成笑山!”
她指尖划过姬宫湦颈侧,那里有粒朱砂痣随脉搏跳动,“用所有烽火台,现在,立刻。”
它背甲上残存的金漆遇雨融化,在青石板上拖出长长的“姒”字血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