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水结冰的那天，寒风凛冽，像刀子般刮过脸颊。
河面上的冰层在寒风中发出咔咔的声响，似乎在为这场冲突而颤栗。
姬丐裹着熊皮大氅蹲在城垛上，看赵简子的玄鸟旗与楚国新换的玄蛇旗绞作一团。
太卜在墙根底下支了个陶瓮煮龟甲汤，往里头撒枸杞的动作像在给战场下咒。
老东西舀了勺黑乎乎的汤汁，“用楚国蛟角配晋国铜矿煮的，喝一口能听清三十里外的悄悄话。”
姬丐望着冰面上折射的刀光剑影，笑出声来。
如今市集上，周王室出品的“天火灵甲”价比黄金，连西戎部落都牵着羊群来换。
姬丐拍掉大氅上的雪粒，忽然嗅到股熟悉的腥甜。
那根墨玉色的灵物每搅动一次，冰面下的洛水就泛起血色的涟漪。
姬丐踩着满地龟甲碎片踱步，踢到个温润物件。
獬豸冠上的装饰在灯光下闪烁着微光，似乎在回忆着往昔的荣耀。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姬丐却浑身汗毛倒竖。
当时太卜摸着鼓皮说是周昭王伐楚时用的夔牛鼓。
鸡人初唱时分，赵简子的战车已抵王城北门。
这对死对头竟在城外达成了某种肮脏默契。
“周王无道，宠信妖人！”
狠话没放完，西南角传来地动山摇的轰鸣。
太卜在城楼点燃第一支火箭，箭头裹着蛟角粉，破空时拖出鬼火般的尾迹。
九面夔牛鼓响起的刹那，洛水冰面应声炸裂。
赵简子的玄鸟旗被龙卷抛上云端，楚人的玄蛇旗绞成了麻花。
混战持续到日昳，雪地上只剩散落的铜戟和冻成冰雕的尸首。
太卜凑过来呵了口热气：“这是当年文王演周易用的灵甲，老臣埋在战场三天了。”
赵简子少了条胳膊，楚使换了只木头假眼，两人瞪视的目光在空中几乎撞出火星。
太卜适时抬出三百片龟甲，每片裂纹都显示“诸侯和睦”的吉兆。
他甩出卷裂帛，“晋愿献河西之地，求周室灵甲千片！”
姬丐在袖中掐自己大腿才没笑出声。
老家伙正偷偷把诸侯献礼登记造册，笔锋过处，竹简上赫然列着“齐献海盐之城，燕让易水之塞”。
周室的铸甲坊日夜不息，把晋国铜矿与楚国蛟角炼成片片“天意”。
西陲的秦人学会了洛邑官话，在集市上讨价还价：“这片‘宜征东’的裂纹不够深，再加半袋黍米！”
太卜捧着新制的獬豸冠过来，冠上镶的夜明珠还是楚人进贡的：“王上该考虑立后了，齐姜还是楚芈？”
三百名刀笔吏日夜誊抄龟甲纹路，太卜称这是“以天意著青史”。
“孤昨夜占了一卦。”
太卜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是他们年少时约定的暗号，代表“周室当兴”。
他们的声音在宫殿内回荡，充满了敬畏和臣服。
更漏声里，姬丐摸出袖中暗藏的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