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寿有很多师父,会开口说话的就只有“香师父”一位。
但这不代表其他师父都是摆件。
譬如“骨师父”,被师娘带回来三月有余,尽管它不能人言,却精力旺盛,总是喜欢出去偷东西。
还尽是些活物。
像什么生禽野兽、虫豸蛇蟒一类屡见不鲜。
自从骨师父来了之后,白寿每次熬粥,其中大半材料都是它偷来的。
不过“偷人”这事白寿反倒第一次见。
“骨师父越来越坏了,等师娘回来我一定要告诉她。”
白寿心想着,从锅中捞出白骨。
由于炖煮的时间过长,白骨已然褪去了一丝光泽,骨身上还沾染了些许褐色斑点。
反之这锅加了好多佐料的粥,好似被漂过一般,白润如玉。
晶莹剔透的米油包裹着一颗颗透亮的米粒,看着就可口诱人。
“真香!我的厨艺又进步啦!”
白寿吸了吸鼻子,露出满意的表情。
“这么好喝的粥,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先将骨师父送回主卧,随后他把白粥均匀地分成四份,准备给四位客人送去。
“好香啊!”
客房里。
襄儿接过白寿递来的碗匙,忍不住发出感叹。
用力嗅了嗅,惊讶道:“小道士,这都是你一个人做的么?”
“这粥是我和我师父一起熬煮的。”
白寿先是摇摇头,而后满脸骄傲:“不过大部分都是我在做,师父他只负责调料。”
调料?
襄儿一怔。
白粥还需要调料吗?
望着手里润泽透明的米粥,她一时想不明白。
这时,一旁的青年走上前来端起一碗粥。
同时问道:“对了,小娃娃,你今年多大了?”
白寿抬头看看他,掰着手指算了算,答道:“大概……十二岁吧。”
“那你在这庙观里居住,平日里有听说过白骨夫人这个名号吗?”
白寿想都没想,摇头道:“没有听过,师娘说这座大山只有她一个夫人,其他人都是男的。”
“呵。”
听见这话,角落里打坐的壮汉忍不住嗤笑一声。
万里枯骨山邪祟丛生,怎么可能只有一位“夫人”。
这种话语一看就是哄骗小孩子的。
白寿没觉得哪里不对,也不明白那个壮汉在笑什么。
他在这庙观里呆了许久,能在这山里长期居住的,的确就只见过师娘一个女人嘛。
“别理那个家伙。”
青年扭头给壮汉使了个眼色,俯身继续道:“小娃娃,可否求见一下你家师父,我们有件要紧事想要询问。”
“不行的,师娘说过,师父不喜欢被打搅。”
“我们可以不进屋子,只隔着门扉交流,问几个问题就好。”青年锲而不舍道。
“那也不行,你们还是等师娘回来吧。”白寿言辞决绝,毫不通融。
见此情形,青年叹口气,转身离去,不再发问。
就连白粥也重新放回到了桌子上。
一时间,客房里静谧无声。
白寿送来的粥其中有三碗都留在了桌上。
只有旁边的襄儿满眼忧虑,端着白粥,无声地喝着。
退出客房,白寿噘着嘴,很不开心。
“这么好喝的粥他们怎么都不喝啊。”
师娘近期外出的频率越来越高,甚至大部分时间都不在庙观吃饭,白寿自己又舍不得每次都麻烦骨师父,所以这锅粥可以算得上近一个月来品相最好的。
本以为客人们会满足享用,哪知道他们却不感兴趣。
“还是不告诉骨师父了,免得他伤心。”
路过正房,白寿无声地朝里面鞠了一躬。
没有进去,转而继续往前走,一路回到自己的小房间。
殊不知。
几分钟后,空无一“人”的正房里竟传出几道窸窸窣窣的咒骂声。
并不真切,但仔细听去,隐约还是能分辨几个字。
“不识……好歹……”
……
“不识好歹。”
“国师,再怎么样她也是我妹妹,当朝公主,这么说怕是不太妥当吧。”
庙旁的密林里,蓝衣白面的青年拧着眉头说道。
在他面前侧身而立的羊角胡老者脸色青黑,冷笑着看他一眼:
“皇子殿下,你找我帮你处理长公主的时候难道没想过她是你姐姐吗?”
“那不一样,皇储之争向来不问对错。”
青年面色如常,问心无愧。
“你父亲一早就定下了‘长女继位’的规矩,即便你如何努力也无法被其看重,所以……恕老道没看出这个‘争’字体现在哪里。”
听见这话,青年眼角微微抽动,隐藏在黑夜下拳头紧了紧。
片刻后,他深吸口气,说道:“国师打算怎么做?”
“古往今来,皆无女子当朝的说法,既然你父亲妄图开这个先例,我们也只好为国排忧了。”
“可是父亲并不喜欢襄儿,或许并无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