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在青瓦上流淌,石阶泛着霜色蜿蜒而上。
“这里就是幽州了吧。”
他一只手提着烛火灯笼,另一只手攥着金皮地图。
夜风穿过山林,骨头和苦瓜碰撞,吐出三两粒清寒的颤音。
刚出枯骨山时,骨师父和瓜师父都是在包裹里的,但中途两位师父嫌弃闷热,白寿只好把它们单独拿出来。
白骨和枯骨晃了晃。
“好吧,反正马上就要到了。”
由于是第一次外出,白寿全程都在按照地图的指示前行。
“这里好像是周国。”
但他考虑再三,并没有随便找家客栈,而是从路人口中问了这座道观,选择在这里借宿。
客栈是要钱的,白寿舍不得。
拾级而上。
他抓起青铜门环,叩击着半掩的门扉。
“请问你找谁?”
以往都是别人来白家庙借宿,白寿这还是第一次充当客人的身份。
“借宿的?”
他满眼好奇的盯着眼前这位比他还要年幼的孩童。
对方年岁不大,只比白寿高了半个脑袋,说起话来却老气横秋的。
说着,他拍了拍腰间的白骨和苦瓜。
仿佛在说:我师父死了,骨灰在包里呢。
说着,他扭身跑回道观,边跑边喊:“师父,张归师父,来了一位小客人!”
这时,他才注意到,原来这座看上去落魄的道观,里面竟别有洞天。
鼎下炭火升腾,鼎内赤水翻滚,白烟与黑雾在月光中编制成半透明的纱幕。
最为壮观的,莫不过那些虔诚跪在院落里的香客。
他们面对着三足铜鼎,跪地俯首,口中嗡嗡作响,念诵着往生咒言。
从他们僵直麻木的躯干,白寿就能轻易看出,他们至少在这儿跪了七八个时辰。
他不由得感慨。
“小道友,你好啊。”
白寿转过头,只见一位身着古朴道袍的长须老者,单手拄杖,立于身后。
他身后还跟着两位,皆为青衣灰袍,其中左边那位就是领白寿进来的道童,右手边的脸色苍白,看起来要比他更大几岁。
白寿礼貌问候,正要说出诉求,可话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老者摆手打断。
“是的,可以吗道长爷爷?”
“当然没问题。”
“张放,去把东西送到厨房。”
右边那个道童接过白寿递来的米肉,转身离开。
几分钟后。
已经放好包裹的白寿坐在凳子上,随手把烛火灯笼放在案桌,刚好搭在桌上某座神像边缘。
后者心领神会,立马上前好心的帮忙把灯笼挂在墙上。
“另外,其他客房都已经住满了,小道友只能暂时跟我们挤在一间院子里,希望不要嫌弃。”
“我们师徒三人住在南边那两间屋子,不会打扰到小道友的。”
白寿点点头。
比如老道长口中“坐南朝北”的主卧、道童对他的称呼、以及院子里那些仿佛全都住在这座道观的“香客”。
他童言无忌道:
“哈哈,非也。”
张归老道晃了下手边的藤木杖,颇有指点意味的说道:
“道教更有戊不朝真之说,但逢戊日,仙道皆忌,所以不可祈福。”
在他的记忆中,时逢戊日,不烧香、不诵经、不朝拜、不祈福、不建斋、不设醮……
“道长爷爷,既然是戊日,不应当闭观清修才是吗?”
“戊日做法,理承灾祸,因此不可祭拜祈福,需避开兵戎,但是倘若有人本就罪孽深重呢?”
“承罪孽者,邪祟加身,更需戈斧惩戒。因此,他们并非祈福,而是在赎罪啊。”
“那他们犯了什么罪过?”
白寿偏过头,随着老人的目光一同望向窗外。
白寿猜测,应该是三足铜鼎里的赤水煮开了。
“看到了。”白寿颔首。
“不知道。”白寿摇摇头。
老道长随口解释一句,转而又问:
和血液有关……白寿想了想道:“鲜肉?”
回了句:“是黄口肉。”
“小道友,你难道不害怕吗?”
白寿语气诚恳,反倒让张归老道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说得对,黄口肉的确味道不佳,可这不代表他们毫无用处。”
“就像外面院子里的那些罪人,就是帮他们赎罪用的肉粮。”
白寿不明白这二者间有何关联,更不理解所谓罪过。
张归一转和蔼之色,言辞狠厉道,“老而不死,是为贼。”
于是乎,他乖巧的闭上了嘴。
他端着几碗米粥和几碟小菜,摆上桌案。
由于天色已晚,吃过饭后道长并未继续停留。
不知几时。
月色透过窗棂,打在桌案。
黄泥雕塑的面容在烛火与月光的双重映衬下,逐渐扭曲。
活像只蛞蝓。
同时它的触须也越来越长。
就在这时。
顷刻间,瓜子四射。
而在同一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