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教别人。
窑场内尘土飞扬,数十名工匠正忙碌着。有人赤脚踩踏泥浆,有人将泥坯装入木模,还有人推着小车运送成型的砖坯。朝廷的工匠自然是最好的工匠,砖窑内高温,郑和还能保持衣衫整齐,工匠们已经开始脱衣了。
到处都是打赤膊的汉子。
朱棣选的工匠自然是技艺最好的。
身材健壮,肤色黝黑,看上去像是一匹不好驯服的野马,就是烧砖起来颇为认真。
“郑大人,您来了。“他的声音沙哑却洪亮。“宋师傅好。”
宋师傅上下打量郑和,见他虽然衣着华贵,但眼神清澈,态度谦逊,不由点了点头。“大人想学习什么?”
“我想知道怎么样才能把砖做好?"郑和指着窑场各处,问题如泉水般涌出。宋师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笑道:“跟我来吧。”他带着郑和走向一堆黄褐色的泥土。“这是专门运来的黏土,需经晾晒、粉碎、筛拣,再加水揉捏。“宋师傅抓起一把土,在掌心揉搓,“你看,要这种不粘手又不成团的湿度才合适。”
做砖自然要好土。
这个郑和明白,下一步宋师傅带他看的就是制胚。宋师傅带他来到工作区。工匠们将和好的泥团摔进木模,用弓弦刮去多余部分,再翻转脱模。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郑和尝试时却状况百出--泥团太湿粘在模子里,太干又裂开缝隙。第五次失败后,他额头渗出细汗,却咬紧牙关继续尝试。宋师傅凝视半响后开口:“其实做我们这一行,免不了会受伤。”郑和继续手中的动作,状似无意:“受伤了,活儿怎么办?”宋师傅粗狂一笑:“肯定有人替上。”
鸡刚叫过一声,周大石就摸黑起床了。
阿翠在灶间塞给他两个杂粮馍,硬得能略牙,但这是家里能拿出的最好的干粮。周大石掰开一个,把大半塞回妻子手里:“你吃,窑上管饭呢。”吃一点垫垫肚子,就能挨到中午了,等到中午在吃,给家里省点粮食。晨露打湿了草鞋,周大石深一脚浅一脚往县城方向走。天边才泛起雾霾白,路上已经有三三两两的同路人一一都是去砖窑上工的。王二狗从岔路口追上来。
“大石哥!"王二狗搓着手,“听说那窑场有三十多座窑洞,郑大人的手艺可好了,咱要是能学点皮毛也是好的。”
若是有手艺,那就不用担心吃不饱饭了,毕竞有一门手艺肯定不会饿死。周大石闷头赶路,心里直打鼓。他见过邻村的土窑,黑黔黔的洞口像张吃人的嘴,窑工个个瘦得皮包骨。
县衙这次招工,真会不一样吗?
转过山坳,眼前的景象让周大石猛地刹住脚步一一晨曦中,数十座馒头状的窑炉整齐排列,冒着缕缕青烟。更令人吃惊的是,窑场门口支着几口大铁锅,热气腾腾的粥香随风飘来。
不是说只管中午饭吗?
有钱的姜戈都变得大方了许多,清晨路远,难免有没吃早饭赶路的工人,特意备着早饭。
郑和正在门口点名,衣裳被露水打湿了一片,看到周大石,他微微颔首:“领工具,第三窑洞。”
每个人领到的是一把锂新的铁锹、一个木模子和粗布手套,周大石小心抚摸铁锹上的印子一-这可是铁打的,平常农户家都用不起那么好的铁。“都看好了!“郑和站在土堆上示范,“三分沙土配七分黏土,水要一点点加!”
他抄起铁锹,动作利落地拌起泥来。周大石惊讶地发现,这位大人手上的老茧比庄稼汉还厚实,小臂肌肉随着翻搅的动作隆起,根本不像养尊处优的官老爷。
“试试。"郑和把铁锹递给最近的工人。
周大石学着样子挖士,却怎么也拌不均匀。郑和直接在他面前示范了一遍,:“手腕要这样转。"手腕划了个圆弧,泥浆顿时服帖了。看上去很简单,周大石又试了一遍,就是很简单,他只是太紧张了,总感觉连这么简单的活也做不好。
这时郑和却拍了拍手:“歇两刻钟!厨房送饭来了!”林氏带着几个妇人推着板车过来,车上木桶里是杂粮馍和炖菜,居然还飘着油花。更让周大石吃惊的是,每人能分到满满一大碗!“大人说了,“林氏给周大石多舀了勺菜汤,“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周大石蹲在窑洞阴影里狼吞虎咽,忽然听见郑和的声音:“手伸出来。”他茫然抬头,只见郑和拿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深色药膏。“指节都磨破了,涂这个。"郑和蹲下身,亲自给他涂抹。药膏清凉,带着淡淡的草药香。下午学制坯。郑和把泥团摔进木模,手腕一抖就扣出方正的砖坯。周大石试了十几次,不是歪斜就是散架。眼看日头西斜,他急得满头大汗。“不急。“郑和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我学这手艺时,摔废了两百多块坯子。”
周大石咬牙继续。终于,在第三十七次尝试时,一块完美的砖坯诞生了。郑和拿起坯子对着夕阳检查,满意地点头:“好坯子!能烧出上等砖。”日头渐高,窑场像个蒸笼。周大石的短褂早已湿透,汗水蜇得眼睛生疼。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郑和快步往最西边的老窑洞跑去。“大人!那窑顶松动了!"有工人大喊。
郑和却已经弯腰钻了进去:“里面还有新制的坯子!"话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