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番外一
嘉元十九年。
继妙春堂医者以青蒿奇方,愈军中疟疾之患、破北鄢疫病毒计后,镇北军主力于北疆骈山大败北鄢十三部落联盟。其后,主帅谢清晏带玄铠军六百奇兵断其后路,亲斩北鄢上将军胡弗塞于敌军骑兵阵中。自此,十三部落联盟群龙无首,溃退千里。半月后,北鄢兵败,进国书,纳贡称臣。
谢清晏率军凯旋那日,谢策是亲自领文武百官在上京皇城外迎候的。百姓自发山拥道旁,欢呼难已。
陪同的朝臣们则是欣喜之余,又有些惶恐不安一一无他,只是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在这位阴晴不定的陛下脸上,看到如此灿烂的发自内心的笑容了。
尽管谢清晏率领的镇北军已经将北鄢这个肘腋之患剜除,叫北疆百年之内将安然无忧,但显然谢策这份愉悦痛快,并不完全是因为边疆战事。多数朝臣惴惴不安地揣度着陛下心思,唯有知晓实情的几位老臣低着头,偶然目光交错,神情间尽是无奈不安之意。一一他们皆是去岁那场父子对峙的见证者,肩上共同担着一个放出来便能震荡整个大胤朝局的"凉雷"。
去岁事出后,几位老臣曾聚首暗议此事。
除了太子太傅云德明外,一众老臣皆认为,即便谢清晏当真是大皇子谢琅,他的身世之秘也不可能公布于世。纵是为了身后史名,谢策都不可能叫谢清晏得承大统。
然而这番暗议未过三日,与宴的两位二皇子麾下老臣便牵连入裴家旧案中,籍没斩首。
随后,二皇子谢聪在朝堂中的残存羽翼由谢策亲手剪除,本人也被逐出上京,死禁封地,终生不得还京。
不等朝中的墙头草们转向在宫中禁足已久的三皇子,裴家冤案大白天下,宋、安两党涉案者尽数被那位铁面无私的新晋大理寺卿下了狱,三皇子引咎自罪议事殿外,朝臣们还没来得及入宫求情,便听闻陛下允了谢明入庙,剃度修行一当日暗议的几位老臣们险些惊得昏死家中。世人皆知,当今陛下膝下统共只有四位皇子和一位公主,大皇子“慧极早天”,如今二皇子禁,三皇子流,只剩下那位尚年幼且最不受宠、由无名宫女所出的四皇子了。
等从惊惶里回神,几位老臣一同赶去了太子太傅云德明府中。毕竟当日在他们断言谢清晏绝不可能得承大统之时,唯一笑而不语、不以为然的就是这位稳坐太子太傅之位已有二十载的老臣了。“云公,您说陛下这是何意啊?”
见云德明不语,其中一位急着追问:“裴氏旧案都过去了这么多年,陛下如今忽然发难,大有不尽不休之势,实在令我等不解啊。”云德明道:“陛下此举,是做给朝野,更是做给那一人看的。”“云公是说,谢清晏?”
另一人帮腔问:“可即便当年旧案分明了,那宫闱秘事又岂能传扬出去?再怎么说,世人皆知大皇子已经殁了,陛下难不成真要为了谢清晏,坏了宗庙之礼不成?″
云德明摇了摇头:“你们如此断定陛下不会,是忘了一件事。”“还请云公赐教。”
云德明道:“自生下来便没见过几面龙颜的四皇子不提,陛下对二皇子、三皇子,皆是先君臣,后父子。”
“圣上泽披天下,自古如此啊。”
“可唯独对谢琅,陛下是先父子,后君臣。”朝臣们面面相觑。
云德明捋过胡子,眼睛轻眯起来:“陛下还是惠王时,便已经有了大皇子。他与这个真正爱极的幼子真真正正地做了五六年的父子,才成了普天之上的君主。”
像是想起什么经年已久的往事,云德明脸上露出了一种憾然又怀缅的神色:“即便是寻常百姓间的父子,我也少见像陛下那样爱重疼宠的……本便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该是唯一一个……何况裴皇后因旧案而死。为了朝局安稳,陛下的痛疚忍了十几年,如今已是暮年,昔日惊才绝艳的幼子失而复得,他是天下之主,至少在他眼里,宗庙之礼岂会高于他呢?”若说当时老臣们对云德明这番话还抱有疑思,那今日见了陛下城外亲迎的这份大阵仗,他们就已经信了九分了。
而等到玄铠军为首者列马,谢清晏一身红帔银甲,飒沓打马出阵,陛下竟不顾身份向前迎了两步,身后为首老臣中的礼部尚书险些昏了过去。“陛下一一!”
谢策停住了脚步,不满地回头瞪了眼多事的老臣。下马之人并未在意这番君主与朝臣间的博弈权衡一一“臣谢清晏,幸不负命,平寇北疆,率军归京。”银膝护甲折跪于地,谢清晏身后,玄铠军亲兵将装着胡弗塞首级的木盒呈上。
然而谢策只是扫过一眼,便抑着笑地弯腰去拉起跪地的谢清晏,看架势,几乎要将手搭搂过谢清晏肩上:“回来就好,陪一一”“陛下……
邱林远汗如雨下,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离得近的百官与百姓们中,已有面露讶然者。恰趁着谢策迟疑这一刹那,谢清晏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从已经比他矮了半头的谢策身旁退开来。
“谢陛下隆恩。”
“……谢什么?“谢策从邱林远身上收回刀子似的眼神,好气又好笑道,“父一一朕还没封赏你,你倒是先谢完礼了。”谢清晏皱眉,刚要启唇。
谢策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