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间的‘对话’,只是版面上的一次边注。”
他的话语像细丝,缠绕在司命的耳后,带着无法甩掉的冷度。
司命能感觉到,它们不仅在说明事实,还在尝试替换他理解事实的方式。
“你在想什么呢?”灰袍人忽然问,语气里有一种把玩猎物的闲适。
“是在试着猜我的身份?还是在怀疑自己的命运,是否真的注定?”
司命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连自己都不确信的笑:“你的身份,不难猜。
能坐在这里的,想必就是——传闻中的‘至高’之一。”
灰袍人发出一声短促的笑,笑意像刀锋擦过骨面:“猜测并不算离谱。但你是否理解‘至高’的意义?又是否知道,坐在这张桌前的每个人,掌控着何等威能?”
他没有等司命回答,语气微微压低——压低并不是为了秘密,而是为了让声音更像一种体内震颤:
“在十二至高中,我是世界系之首。
无数世界之间的门扉皆在我手中。
你的存在,不过是命运的一粒子,落在我门槛上。”
说话间,他伸出手指轻轻一抹。
虚空中,门群的排列方式瞬间重构——有的被迭合,有的被旋转,有的被反向折迭成一条细丝,然后被他随手放进口袋。
那不是展示力量,而是像主人整理自家院子里的落叶。
“你的每一个可能性,都曾经过这里。”灰袍人慢慢道,“你以为自己在走路,其实一直在我的门廊下徘徊。”
星空大厅的光开始发白,像是被漂洗过,细节一点点褪色,剩下骨架与阴影。
司命忽然意识到,这个空间的“真实度”正在被对方抽走——让它变成一幅可以折迭收起的图纸。
“你在削弱它。”司命平静地说。
灰袍人的目光从兜帽的阴影里透出来,像两枚不反光的镜片:“不,这里从未存在。
是你的到来,让它暂时成立——而我,只是收回多余的定义。”
那一刻,司命第一次感觉到,对方并不是在说服他,而是在删改他所处的现实。
灰袍人每一句话,不是为了回答,而是为了替换。
这让空气中的压迫感不再像重量,而像缺氧——你说的话越多,就越被稀释。
“你所谓的命运主宰,不过是被允许书写的几行。”灰袍人低声道,“而那几行,也会在必要时被我划掉。”
他把手轻轻一挥,十二把座椅的轮廓同时模糊了一瞬。
有那么一秒,司命觉得它们的位置、数量、甚至存在本身都不再确定——像是他记错了数字。
但随即,那些椅子又重新坐回原位,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唯一留下的,是他心里那种被“改过一次”的不适感。
灰袍人似乎对这种反应很满意,身体再次向后倚去,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玩味:
“继续坐着吧。你会发现,椅子并不属于你,但你已经离不开它了。”
圆桌边的空气忽然变得稠密。
不是被填满,而是被重新排版——字体变大,行距压缩,仿佛现实的版面需要挤出位置给另一个声音。
桌上的无字剧本开始自行翻页。
纸页翻动的声音并不清脆,而是像水下的呼吸,被什么有机的膜隔着,带着黏滞感。
每翻过一页,司命的心口就会像被什么无形的指尖按一下。
白色的光从纸里渗出,亮度不高,却让阴影像褪色的油画一样暴露出底色。
那光不是照明,而是审稿——它在挑剔地看这间星辰大厅的每一条线、每一个物件,甚至每一段沉默。
光线中央,一枚纯白面具缓缓浮起。
它没有鼻梁的突起,没有唇线的细节,只有眼部的空洞像两枚深井。
面具悬停在司命的面前,不是让他选择戴上,而是像选择了一段文本,直接把他的面孔覆盖——改写了“这是谁的脸”这一行定义。
冷。
不是冰的温度,而是“触觉被禁止”的冷。
呼吸的节奏在这一瞬变得陌生——司命清楚,他的呼吸权正在被另一段代码接管。
声音响起。
不是从嘴发出来的,而是从故事的旁白里,溢到现实层面:
“门之主,藏到此刻,反倒显得没有必要。”
千面者。
命运本身的接口。
他说话的腔调没有情绪的弧度——悲、喜、愤、怜都只是他顺手调用的模板,随时可以替换掉。
灰袍人的笑意退了几分,像潮水退开一块石头:“可能性啊……命运最黏稠的嗜好。尽头还是终焉。”
千面者微微歪了下头,像在欣赏一行被删去的诗:“你把终焉当回收站。而我——把它当恒星风。”
灰袍人的指尖扣在桌面,缓缓敲出一个节拍。
星图上一片区域随之变暗,色彩被剥离,剩下一层干燥的骨架——意义被抽空,像一张废弃的底片。
千面者轻轻一哂,声音低到像贴在耳骨里:“你在销毁它们的结局,我在撰写它们的延续。我们谁也不会停下。”
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