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得入神,不自觉地抬手把耳边扰动的几绺碎发撩起。
手指白皙而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连那两点在宋嘉看起来恨不得长在自己手上的冻疮根都显得可爱起来。
这是周讯过年的时候留下的,是小资女郎试图融入平民生活的印迹。
不敢大声打扰嫂子看书的宋嘉忍不住去学她的模样,右手肘没注意磕到床头。
她哎呦了一声缩回手捂嘴,周讯抬眼好奇地看着小姑子:“怎么了?”
“没。。。没事。”
宋嘉龇着一口大白牙的尴尬面色把观众逗乐了。
电影至此,大家紧绷的情绪才松弛了一些。
开场7.26的数字就像一根横亘的巨木压在众人心头,可看着看着又被这一系列充满生活化的剧情吸引。
以特效内容见长的灾难片,没有太多额外的剧本空间去刻画入木三分的人物形象。
但《塘山大地震》在极短的篇幅里,把宋嘉和周讯两个极具反差感的角色展现地淋漓尽致。
性格迥然不同,但却各自美好。
等到凌晨的大地震来临,这两个人物走向的不同命运,可想而知戏剧化效果的急剧扩大。
所谓悲剧,就是把美的东西撕碎给人看。
即便他没有刻意煽情,但这部电影所预设的悲剧桥段,是每个观影者所熟知的,这避免不了。
夜幕降临,王保强推门回来,周讯终于感到解脱,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
她也不是不喜欢跟小姑子待在一起,更不是嫌照顾她麻烦。
只是感觉和他们兄妹总有那么一层隔膜。
“那我先回去了。”
胡君在三十八军是营长,家属有随军资格,但跟周讯一直两地分居。
今天是她去部队探亲的日子,迟一些会有军车统一接走。
王保强憨厚地送她到门外,一口标准的塘山话:“嫂子,你慢点儿。”
周讯摆摆手没有说话,在夕阳下走远。
“娃呢,我瞅瞅!”
保强在门外细心地洗净了手,劳作了一天,温馨的小家成为了休憩的港湾。
他逗弄了一会儿孩子,又将他放到床里酣睡,从柜子里掏出纸笔,截了细长的一条纸,写写画画。
宋嘉好奇:“弄啥呢?”
保强憨厚道:“算算工分,看能不能换点儿鸡蛋给你补补营养。”
“要是有富余的。。。给嫂子换点儿牛奶吧?”
宋嘉过年时陪周讯上街,看到她似乎多瞟了几眼售卖的牛奶。
那应该是她之前常态化的生活物资吧?
淳朴善良的农村姑娘,因为兄嫂情感的不和,很是心疼周讯,似乎是想把自己的一颗心都掏出来对她好。
保强有一瞬间怀疑媳妇儿生了个孩子变得痴痴傻傻:“咱没有那条件啊!你自己的奶水都快不足了!”
傻根张口结舌的模样引人捧腹,在电影中更加老成和瘦黑了一些,十足的糙汉子。
这会儿的牛奶供应十分紧张,通常优先供应给幼儿、病人等特殊人群,普通家庭很难订到牛奶。
市里的食品公司倒是饲养了两头奶牛,产奶量有限,每天产的奶水还得先保证两个小牛犊的喂养,剩下的才能出售。
宋嘉无奈地撇撇嘴,她也就是心血来潮,多提了那么一嘴。
一个泼辣好动的农村姑娘,似乎是在月子地禁锢得久了,看着保强写写画画,又突发奇想。
“诶,你说俺给嫂子写封信咋样?”
“俺嘴笨,老想劝她跟俺哥好好处,去随军住在一起。”
保强无奈看了她一眼:“大哥脾气大,他叫嫂子在家照顾你月子地,你最好别弄这些个麻烦。”
“俺需要谁照顾啊!俺好得很哩!”
宋嘉似乎是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翻身下床坐到桌边,不由分说地抢过他手中的纸笔。
“说写就写,你教俺!”
“俺也不识几个啊!”保强劝不住虎了吧唧的宋嘉,只能任由她动作。
天色渐暗,宋嘉熟稔地点起一盏煤油灯,即便有电灯,这时代的人还都是能省则省。
“呀!”
突然一只蜻蜓从窗隙中撞了进来,她把仍旧扑闪着翅膀的蜻蜓捡起来。
一打开窗户,宋嘉惊讶道:“外面怎么这么多蜻蜓啊?”
“快下雨了吧?一下午天气都阴得很。”
保强也没当一回事,两小口子凑在煤油灯前,你一言我一语地拼凑着给周讯写的信。
在淳朴的他们眼中,似乎这才是同文化人正确的沟通方式?
一个两分化的镜头在大银幕上呈现,屋内是偶有欢声笑语、婴儿啼哭传来的朴素和温馨。
透过窗楣,屋外是阴沉的天色,诡谲妖艳的晚霞,和逐渐沉默的夜空。
开场的日期给观众的情绪造成了压迫,但宋嘉和周讯和刻画舒缓了他们的心情。
但这一幕两分化的对比叙事,又在把观众的情绪一点一点地往灾难的地狱中拉扯。
台下的塘山老百姓无一不绷紧了心弦,无奈地直面这样的死亡倒计时。
他们是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