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密州府城大战,似乎从那一千铁骑踏营而起,便已悄然偏离了他预想的轨迹。
暮色如血,天边最后一缕残光被深沉的墨色吞噬。密州府城巍峨的轮廓已在眼前,城墙上火把连缀如龙,照亮了守军士卒们紧张的面容。
就在归途将尽、城门在望的刹那,一马当先的江行舟猛地一勒缰绳!
“吁!”
胯下神骏扬蹄长嘶,骤然人立而起,戛然停驻。
江行舟青衫在渐起的夜风中猎猎作响,他抬手,向后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手势。
身后,薛崇虎与一千铁山骑如臂使指,几乎在同一瞬间齐齐勒马。
方才还奔腾如雷的铁流,倾刻间化作一片肃穆的钢铁森林,无声地屹立在离城墙仅一里之遥的旷野上。
扬起的尘埃缓缓沉降。
这支刚完成雷霆一击的孤军,并未选择退入近在咫尺的安全城门,反而再次拨转马头,刀锋向外,阵型森严,沉默地直面那追兵袭来的方向。
远处,烟尘滚滚,如同席卷天地的黑色飓风。
上万狼骑的咆哮嘶吼震耳欲聋,连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颤斗。
冲在最前的,正是已现出部分妖身、形貌狰狞、獠牙嗜血的雪狼国大王子,其身旁簇拥着数名煞气冲霄的妖侯与妖帅!
它们眼中燃烧着被羞辱后的狂怒与对杀戮的饥渴,誓要将眼前这胆大包天的人族骑兵碾为齑粉。
然而,当它们追至近前,望见那支本该仓皇逃窜却突然止步、严阵以待的千人军阵时,汹涌奔腾的势头竟不由自主地为之一顿。
怎么回事?
为何不逃回城?
莫非——真有埋伏?
就连暴戾的大王子,也不由自主地勒紧了缰绳,狂奔的势头为之一缓。
它那双猩红的狼瞳惊疑不定地扫视着四周,尤其死死盯住那座在暮色中如洪荒巨兽般沉默的密州城。城头旌旗招展,甲胄的寒光在火把映照下冰冷刺眼,却不见一兵一卒出城接应。
战场,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诡异对峙。
一方,是狂奔数十里、杀气已攀升至顶点的上万狼妖前锋,躁动不安,如汹涌的黑潮。
另一方,是刚刚完成雷霆一击、人数仅千、却如磐石般岿然不动的人族铁骑,沉静中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江行舟端坐马上,目光沉静如水,竟似越过眼前汹涌的狼群,直接望向了远方雪狼王的中军大纛。
他身侧的薛崇虎,长剑斜指大地,周身气血蒸腾,宛若一尊即将喷发的火山。
一千铁山骑寂然无声,唯有战马偶尔打着响鼻,但那历经百战淬炼出的铁血煞气凝聚如一,竟在气势上丝毫不输于对面上万狼妖的狂躁暴虐。
“吼!虚张声势!”
大王子被这死寂的挑衅彻底点燃,仰天咆哮,“儿郎们!随我冲杀过去,将他们踏成肉泥!”
“殿下三思!”
一名较为老成的妖侯急忙劝阻,利指向密州城头,“情形诡异!彼辈敢以千骑,背城列阵,城内却按兵不动,必有埋伏!”
就在狼妖前锋惊疑不定、不知进退之际。
城楼之上,兵部尚书唐秀金那双饱经风霜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穿透渐浓的暮色,缓缓举起了右手。
随着他这个看似简单的动作,面向战场的城墙垛口后,一面面需数人合抱的巨弩被悄然推出,儿臂粗的弩箭闪着幽冷的金属寒光;紧接着,一排排身着玄色文袍的文修无声现身,周身文气流转,与天地间的文气共鸣,引动微风旋动。
没有震天的战鼓,没有冲霄的呐喊,但一股无形却足以令灵魂战栗的肃杀之气,如同无形的潮水,自密州城头弥漫开来,沉重地笼罩了整个旷野,压得上万狼骑的咆哮都为之一滞。
薛崇虎勒马侧身,粗犷的脸上掠过一丝不解,压低声音问道:“贤婿,此时不进城,更待何时?”
江行舟唇角微扬,眼底却掠过一抹凛冽的寒光,淡然应道:“还没杀够。”
薛崇虎先是一怔,随即爆丈出雷霆般的大笑,声震四野:“哈哈哈!好!好一个还没杀够’!贤婿既有此意,老夫今日便陪你杀穿这狼阵!你且说,如何杀法?”
他话音未往,却见江行舟并未挥军向前,反而微微昂首,目光如剑,扫过苍茫亜色与远方蠢动的狼军,声如金玉交振,朗朗传开:
“岳伏,婿愿以此战诗相赠,既为岳任助阵,亦为我周铁亏—壮!”
薛崇虎浑身一震,眼中爆出难以置信的狂喜!
江行舟的诗,世人皆知,篇篇皆有镇国气象,甚至有传天下之姿。
天下文修谁不渴求一睹其词、一感其意?而今,贤婿竟要在万军阵前,专为他薛崇虎赋诗!
这是何等的殊荣,何等的气魄!
“贤婿——”
薛崇虎激动得声音丈颤,手中长剑不自觉嗡开起来。
江行舟不再多言,气沉丹田,清越之声如磬穿云,竟压过万千狼嚎,响彻沙场:
词牌一出,四野陡然一寂,连风都仿佛凝滞。
紧接着,第一句如惊雷炸响:
“老夫聊丈世年狂,轰!
江行舟周身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