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视仕途经济,不愿费光阴,苦读诗书,又无法纠缠家中姊妹,借此厮混消磨时光,
因此长日之中,实在无所事事,当真可恼之极,原先还爱看艳情话本,如今连这点兴头都淡了……
只能找些野史杂书来看,看了几页就头脑昏昏,心中又生懊恼,这世上竟无一事一时,可承受他这等清白之人。
突然院子里传来声音,显得脆爽清甜,叫道:“袭人姐姐在家吗?”
宝玉最关注别人家的丫鬟,各处但凡有些好处的丫鬟,他都能了如指掌。
他只一听这悦耳的声音,便认出是薛姨妈的丫鬟同喜。
这丫头虽长相清秀,但并不太出众,比起金钏、莺儿等人逊了一筹,唯独她的嗓音极其好听。
宝玉从床上蹦起,终于找到一些乐趣,笑道:“这是姨妈家的同喜妹妹,生的颇为伶俐。
她来找袭人姐姐,必定不是得姨妈吩咐,多半是得了宝姐姐吩咐。”
宝玉哀伤无聊的心情,似乎瞬间一扫而空,原来宝姐姐还会想到自己,心中不由生出喜悦。
……
袭人见宝玉突然来劲,心中有些苦笑,连忙站起身子出门,笑道:“原来是同喜妹妹,快些进来坐。”
同喜手中拿着一个锦盒,笑道:“家里得了上等纱制宫,姑娘让我送两支给袭人姐姐。”
袭人接过同喜手中锦盒,见里面放两支精致的宫。
笑道:“好新式的宫,回去说谢你们姑娘,这等好事还能想着我。”
一旁的碧痕也上前看热闹,见到这精致的宫,心中有些羡慕,继而泛起酸气。
宝姑娘往二爷房里送东西,却偏偏只送袭人一个,难道旁人都不在她眼里。
还不是因袭人入了二爷的房头,身上担着准姨娘的名声,难道自己还能比袭人差。
自己可是把身子都给了宝二爷,偏偏就时运不济,争不到这正经名头,如今事事落人下乘。
她心中郁气上顶,脱口问道:“同喜妹妹,这宫好生标致,你们姑娘只单送了袭人姐姐。”
袭人也是个精明人,立时听出碧痕的话外之音,眉头不由微一皱。
只是同喜还是十三四岁小丫头,并没有太多城府,她听碧痕问得客气随意。
笑道:“二奶奶和东府的姑娘们,还有三爷房里的几个姐姐,我们姑娘都送了。”
碧痕又问道:“三爷房里的姐姐,不就是五儿和平儿,还有那个不常见的芷芍,他们都得了宫?”
同喜听碧痕问得奇怪,心中微微一愣,她虽然年轻识浅,毕竟也不是笨人,立刻察觉出不对。
说道:“姑娘怎么送的东西,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给袭人姐姐送,太太身边还有事情,我这就先回去了。”
……
袭人把同喜送到门口,见小丫头走的有些着急,自然知道什么原因。
她只是刚回到屋里,便听碧痕声音脆利,说道:“袭人姐姐,方才你旁也听到,这小丫头已说漏了嘴。
宝姑娘的宫送给二奶奶和姑娘们戴,这也是应该的,旁人也说不得闲话。
可是三爷房里的芷芍、平儿、五儿都送了,为何二爷房里单就送了你一个。
难道二爷房里的彩云和彩霞,还比不上三爷房里的五儿和平儿。
这不是明摆着瞧不上我们二爷,别人送剩下的东西,才拿过来糊弄姐姐,随便把二爷敷衍了事。”
宝玉一听这话,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般,他本觉得宝姐姐能想到自己,原来根本不是如此。
袭人见宝玉脸色难看,心中厌恶碧痕挑事,说道:“你还是闭上你的嘴,没事就在二爷跟前挑唆。
宝姑娘自己的东西,她想怎么送就怎么送,难道按你的意思不成。
你这话要是传了出去,可是连亲戚都得罪了。
你不过是个丫头,别人懒得去说你,只会笑话二爷房里没规矩体面,要是让太太知道,你可好多着。
我知道你的心思,你不是替彩云彩霞抱不平,你只觉得不该我一人得了东西,你心里是不是这个主意。”
碧痕一下被袭人叫破心思,俏脸不由通红,一时说不出话来。
袭人说道:“你也不看看如今什么时候,西府是大房当家,你偏在这上头夹枪带棒,这不是给二爷招祸吗。
我现在都在院里出入,寻常并不出门,并不用带着这么好的宫。
回头我就转送她人,还能落个人情回来,省的就有得了,别人都没得,大家心里不自在。”
袭人越说心里越生气,这院里聪明靠谱的都被挤兑走,前头有小红,又走了麝月。
偏生秋纹、碧痕这些不省心的,还能安安稳稳待着,每日还在二爷跟前做耗,这日子还能有个好?
袭人以往都待人和善,里外只图留个好名声,所以才让碧痕说话失了顾忌。
碧痕再也没有想到,袭人说话也会咄咄逼人,竟一下撕光自己脸皮,心里脸上一阵火辣辣的。
袭人走出门口,叫来小丫头春燕,说道:“你带着这锦盒宫,现在就去一趟东府。
守门的婆子要是拦着,你就说是找麝月姑娘,见到人就说我送她这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