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谷呼啸升腾。
在地渊的最深处,在那无光、无温、无声的极渊深层,一团仿佛从混沌中凝成的黑影缓缓抬头。
它没有清晰形态,只有一个模糊如蚀月的轮廓。
但当它动了一动,整个冰原上空便瞬间布满阴影,像是星辰都为之一颤。
一个低沉、破碎、如死神喘息般的声音,从地渊深处传出,回荡在界碑上空,仿佛直钉魂台:
“第六……魂锁链……”
“将……断……”
“界……之印……已裂……”
“谁……来……替吾……撕开……这牢笼……”
那声音没有温度,却藏着令万魂胆寒的狂暴与贪婪,仿佛只要一句“应允”,它便能吞下一界。
刹那间,三千里冰封荒原,风雪竟同时逆转方向,朝着地渊内那未形之魂灼灼倾斜。
魂潮未启,但天象已乱。
这便是——燎骨猿侯。
万邪之原,十二凶祟之首。
混元上师当年以神血亲封,界碑压顶,三魂定锁,却也仅封其形,不灭其魂。
如今封印将崩,而它,已然复苏。
幽影之上,那两只未全睁的眼,悄然睁开了一条细缝——
赤红如血,寒光如钩。
它,在等人来。
也在等,最后一道魂锁,彻底——断裂。
数日之后,界域北线。
凛冽的罡风怒号如刃,拍击着高悬天际的界港魂晶幕墙,刮得千丈魂幡猎猎作响,仿佛也在为即将踏入死境的远征者送行。
巨大的界舟停泊于天镜泊位中央,整舰如伏卧的玄金巨兽,静默而肃杀,符文铭刻其上,闪烁着混元之息,每一道都如封镇万灵的枷锁。
舟首处,楚宁身披玄金魂甲,立于苍穹魂图之前。
那盏五纹魂锁于他肩铠上缓缓回旋,沉如渊海,雷息不动。
比起初登阁主之位时的锋锐,他此刻更像一柄被反复淬火的兵刃——静,却更锋。
他凝视着正北那片翻滚着冰焰与暗红的魂图裂界,目光穿越那道不断震荡的虚空坐标印。
那里,是“极北沧阙”。
站在他左右的是李敬安、玉星水。
雷菁菁与楚云列于稍后,护于中轴。
而在他身后,列阵整齐的魂甲武士肃然而立,一品阁数十供奉魂者分列两翼,魂力流转,气机森然,仿佛一支沉睡太久、终于再度归位的军魂。
界港所有传阵早已封锁,四方防御魂塔全数聚力于主泊位,为这场穿界出征供以最深层的界源支撑。
李敬安踏前一步,将一枚内蕴混元魂印的符钥双手奉上。
这枚钥印通体幽蓝,纹络自内而外延展,仿若一座微缩的魂锁大阵,符心沉浮着界中界主魂之烙。
“阁主,”他语声低沉,“跨界主钥在此。”
“此钥一出,阁主可调我阁分布于诸域的暗桩魂源,亦可,必要时重定所有随行之魂者界籍,引其气机回归混元源脉。”
他目光不动,却重重一叹:
“沧阙之行……危不可测,阁主慎之。”
楚宁默默接过主钥。
冰冷的魂晶触感,在指尖微微震颤,像是握住了一座沉睡界域的命脉。
他没有说话,只是抬眸,再次环视着整装待命的众将与供奉。
风声刹那静止。
他的声音不高,却沉如雷霆,在界港石壁间缓缓炸响:
“此去极北,非为游历,也不为功名。”
“燎骨猿侯……半神之祸,非界法所能封,非镇军可斩。”
“我们此行,不是为击败一只魔兽。”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拔高,铿然如刃:
“是去确认——这片界域还能不能——承得住希望!”
“承得住我们活下去的未来!”
“若不能——我们就亲手,再建一个能承得住的!”
轰!
魂甲震响,气浪如雷。
所有武者同时前踏一步,神魂震动,战意冲霄。
那不是礼仪。
是一场誓言。
楚宁转身,披风翻卷,雷印轻鸣。
他一语不发,率先踏上魂光阶梯,步入界舟主甲板。
玉星水身形如光,随后跃入船首,魂术回旋,锁定北域坐标,唤出远征主魂轨道。
李敬安低声指令,一品阁诸部依序登舟,魂图排布如界锁展开,阵法映空,稳定裂界通道。
雷菁菁与楚云立于两侧,将魂火注入护舰魂阵,引魂灯十六盏照彻舟身。
当最后一位供奉入列,界舟震荡。
界域封阵外,有供奉默诵混元传承誓词。
当那一句“以魂为锁,镇尽残焰”传出之时,魂图引擎轰鸣而起,整艘玄金舰如斩天之刃,划开界墙。
就在楚宁即将踏入界舟主舱门的刹那——
嗡!
一声魂鸣,无形之中,在眉心响起。
魂海深处,那道沉寂多年的第五魂纹,骤然震颤。
那并非警兆,不带丝毫威胁与疼痛,而是一种从时光深处透出的悸动,如久别重逢的低语,如天命交汇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