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着一口面,发丝沾了泪水,糊在脸上,她突然哽咽着道:“那个人是我爸爸。”
柯砚楼望着游雾,神色平静,没有说话。
只是本来半耷的眼皮抬了起来。
游雾好像找不到情绪的发泄口,病急乱投医似的,对着柯砚楼道:“你是不是也觉得荒唐,我的亲生父亲把我打成这样,还要把我拖出去卖掉.……游雾一边说还不忘把嘴里的面咽下去,停顿了一下,看起来又滑稽又可怜。柯砚楼本来皱着的眉被她逗得又展开。
游雾纯粹是觉得很委屈,她憋了很久的秘密吐露出来,告诉了柯砚楼,她本能知道柯砚楼不会告诉其他人。
柯砚楼也很聪明,没有问游雾为什么,更没有问游雾"你的妈妈"呢?道理很简单,要是游雾的妈妈还在,当然不会让游雾被父亲这么追着打。就像他一样,如果他的妈妈还在也不会让柯钊对着他挥杆相向。柯砚楼其实很讨厌有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哭啼啼的,吵得他头疼,但他今儿破天荒的没制止游雾,而是坐到了饭桌上,扯了张纸巾递给游雾。但游雾没有接过纸巾,依旧拿起柯砚楼的衣角擦眼泪。柯砚楼:…”
柯砚楼叹了一口气,像是被磨得没了脾气:“你讲点儿礼行不行?”游雾摇头,眼泪跟不要钱似的掉。
柯砚楼彻底被她磨得没了耐心,他推开了游雾的手,一把掀开了自己的衣服,将衣服脱下。
游雾还没回神,就看见少年清瘦的身.体.裸.露在自己的眼前。柯砚楼的身形是偏向清瘦的,但薄薄的肌肉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的力量,他的背部根本没有一块儿完整的皮肤,大大小小的伤疤像是好了又裂开,裂开文好了,新旧的疤痕横陈在少年挺直的背脊。游雾张张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柯砚楼手里还拿着那张纸巾,他看着游雾,眉眼挂着痞懒的笑,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游雾,不是只有你会被亲生父亲打。”游雾呼吸一滞,其实很多人都有一个幸福的原生家庭,像沈清颂、像吴越、像周·.….
她从前只是觉得自己活在地狱里,没想到在概率极小的世界里,她撞到了同样陷在泥沼里的柯砚楼。
柯砚楼早就习惯了这一切,他甚至觉得被柯钊打已经是件不痛不痒的事情了。
游雾沉默了很久,最后站起来捡起了地上的外套,把衣服重新套在了柯砚楼的身上。
少年的体温很高,皮肤的热度让游雾的指尖颤了颤。她站在柯砚楼身前,和他靠得很近很近。
柯砚楼皱了皱眉,他其实在第一时间就该把游雾推开的。他很讨厌和陌生人接触。
尤其是.…这已经超越了安全距离的接触。但他鬼使神差地默许了游雾的靠近。
那天柯砚楼在心底轻轻嘲笑了自己一番。
他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又说不出来。
游雾把衣服给柯砚楼穿好后,才埋着头,带着点儿鼻音道:“谢谢你。”柯砚楼眯了眯眼,他没觉得游雾是一个会轻易说谢谢的人。果不其然,游雾说:“谢谢你,一想到还有人跟我一样惨,我就觉得好多了。”
说完,游雾仰头看向柯砚楼,装着水的眼睛前一秒还在委屈下一秒就弯弯笑了起来。
游雾笑得没心没肺的,连带着鼻子都冒了点儿鼻涕泡出来。柯砚楼跟被传染了痒痒粉似的,嘴里还咬着烟呢,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游雾笑了起来。
他“喊了一声,把纸巾捏成一团塞进游雾的鼻子里:“你要点儿脸行不行?柯砚楼很少说这么多的话,他扯着疲倦的声线:“什么叫我跟你一样惨,你就高兴了?”
“你有病呢。”
游雾鼻子被堵住,讲话都瓮声瓮气的:“那我也不能昧着良心安慰你吧?我自己都还没缓过来呢。”
柯砚楼一把擦掉了游雾的鼻涕,嫌弃″啧"道:“脏死了。”游雾破涕为笑:“看见你生气我更开心了。”短短的时间里,游雾在柯砚楼这儿便从委屈跑了出来,变成了没心没肺的笑。
两人就在暖黄色的灯光下面对面的笑了很久,像是达成了合作的两只狐狸,交换了彼此的秘密,可地面上的影子又像是依偎在一起取暖的小猫。游雾突然想到了什么,她止住了笑对柯砚楼道:“你的外套我洗干净了还你吧。”
游雾说的外套是柯砚楼在巷子里搭在她身上的,她看不懂牌子,只知道布料摸起来就不便宜。
她身上肯定还有炸土豆留下的油烟气,一定会沾在柯砚楼的外套上的。其实她从来没有觉得身上带着油烟气不好,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沈清颂和其他同学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身上香气四溢,只有她被土豆和油烟气围绕时,她心底忽然涌上一股情绪。
后来她想了很久,觉得那种情绪可能是自卑。可奇怪的是,之前她从没有过这样的情绪,唯一的变量是今天柯砚楼出现了,见证了她的窘迫。
她头一次希望自己是干干净净的,衣服最好是带着清爽的香气的。她也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在这一刻自卑。
很久很久以后,游雾在网上看到一句话一一“青春期的女孩儿在面对喜欢的人时,明明很优秀,却总会走入自卑的胡同。”当然游雾现在还想不清楚,她只想把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