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海东青
“她不舒服，怎么不进去去照看她？”
穗儿讷讷，见季松快步走来，不等季松来到身前就下意识地侧身让路一一季松随父亲，面容威严冷峻，天生一张官样脸；此时带着愠怒,周身气势有些吓人；穗儿本就心虚，见他如此，自然让开了路。季松提步跨过门槛。他腿长，步子又急迫，曳撒衣摆不住打在他腿上，又被皂靴弹开,犹如落而复起的潮汐。
屋子不算大，但有屏风将各处隔开；季松拐了几个弯，方才瞧见了床榻一-床帏挂着，梁妈妈面朝床坐在胡床上。她富态，肩背宽厚，正好挡住季松视线。
季松绕到床前问：“苗苗怎么了？”
苗苗正双目紧闭地躺在床上。她被子捂得严严实实的，头发被热汗粘在苍白的脸上。
陡然听到季松声音，梁妈妈立刻要起身，又被季松摁着肩头阻止动作：“梁妈妈坐着就好。”
“苗苗到底怎么了？大夫说是怎么回事没？”梁妈妈面色有些凄苦：“不碍事，只是来了葵水,歇歇就好了。”季松不由抬眼。
听这话的意思，看来是没请大夫了。
季松有些恼，唤人去请大夫，难得正色起来：“梁妈妈自小照顾苗苗，说是苗苗半个母亲也不为过，我身为小辈，本不该跟您说这些。”“苗苗是我的夫人，我自当照顾、爱护着她。”“她年纪小怕惹事，病了痛了忍着不说；您是她的长辈，怎么也能眼睁睁看着她难受却无动于衷？！”
“苗苗不单是您的孩子，还是宁远侯府的少夫人；她要出个差池，底下人逃不了干系！”
季松说得又急又冲，这话也确实太重，都抬出尊卑关系了，果不其然瞧见梁妈妈面带惊恐地站了起来，偏她又想笑，好不容易才压下了扬起的嘴角。梁妈妈道：“公子教训的是，小人知道了。”季松顿了顿才扶她坐下：“妈妈这话倒是说得我惶恐了。我也是一时心急，说话难听了些，还请妈妈见谅。”
季松故意停顿片刻才搀扶梁妈妈坐下。
毕竟是身边人，哪能真正惩罚对方呢？最多也就是说几句重话斥责几句，毕竞身边人想做些什么可轻松多了，不说底下人肆意报复，故意对小孩子不上心导致小孩子夭折这事；即便是成人，得罪了身边人，后果也很惨重一一什么北魏宗爱杀拓跋焘啦；东魏被责打的家将出卖高敖曹藏身处、导致高敖曹被杀啦；东魏高澄被厨子杀死啦；扎木合战败后因斥责部下而被送给铁木真以致身死啦……
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所以稍微聪明些的人家，对身边人的态度都很好，不仅银钱给够，往往还嘘寒问暖，如此对方才会真心对待这些人家。不说别人，只说宁远侯府，自小和季松一同长大的家丁过得可十分滋润，不仅不比季松差，甚至还可能强过季松一一早些年季松父亲刚刚获封宁远侯时，花了大价钱抚恤死伤将士的家眷，一时间家中捉襟见肘，最后吃饭时，季松一家人吃不沾荤腥的素菜，反倒是那些孩子顿顿有肉。
为此季松吃饭时没少置气，最后还是大嫂当了一只金镯子，季松才心满意足地吃上了肉。
至于为什么……
后来季松自然能看明白一一
战场瞬息万变，许多将领之所以能身经百战而不至于身死重伤，不是因为这些将领勇武过人项羽在世，也不是因为得天独厚上天保佑，而是因为侍卫都跟在身边保护着他们，见他遇险自己拼命击退敌人，如此将军才能征战一生却自象老死。
侍卫为什么肯豁出性命保护将领？
自然是赏重罚也重。侍卫临阵脱逃有军法处置，何况将军对他们有大恩，平日里对他们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这份优待，说白了就是换命钱。昔日季松茹素而一同长大的好友吃肉……无非是在做戏，让好友心怀感恩，愿意为季松拼命罢了。
治家还是要恩威并施。底下人打骂一顿不成问题，但身边人万万不能苛待，否则面子里子都没了。
季松自然明白这点，因此他弯腰将梁妈妈扶着坐好，这才软下语气道：“说来，我也该敬着您……往后苗苗还劳心妈妈照顾……见梁妈妈神色渐渐和缓下来、确定下次沈禾生病，梁妈妈不会再因着怕生事而不请大夫后，季松又问：“有一件事，还请妈妈明示一一”“苗苗她……葵水多久来一次？”
梁妈妈惊得起身，却被季松牢牢摁住。他俯身又问了一遍：“妈妈，我对苗苗如何，妈妈也看在眼里。”
“我为人丈夫，就连关心夫人都不能了？”梁妈妈又坐在胡床上，沉默片刻轻声道：“苗苗体弱，有时六个月来一次，有时七个月来一次。”
季松身形僵住，回过神来直起身体：“她……哪里难受？”“我怎么做，才能让她好受些？”
同梁妈妈谈完，大夫也来了。
客客气气地给了大夫赏银，叮嘱他千万保密后，梁妈妈有眼色地离开，说是给沈禾熬些补气血的汤。
房间一时寂静下来，季松坐到胡床上，自棉被里拉出沈禾一条胳膊来一-她此时肚子疼，胳膊腿也疼，被子里塞满了汤婆子，热得她出了一身的汗。季松替她捏着。打熬筋骨，平日里少不得跌伤扭伤，懂一些推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