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安"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重重叩首,急切地喊道:“江姑娘有所不知,我们夫人特意叮嘱,此事万不可惊动贵人。”这一下,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清音的目光落在徐安靴筒边缘那暗红色的污渍上,心猛地一沉,她记得,这分明是骊山鹰嘴崖特有的铁砂土,此地离鹰嘴崖足有四十里地,他靴上怎会活着这东西?
“春莺,去把我的药匣取来。“江映雪反应快,不动声色地挡在帐门处,“前几天父亲赏的百年老参最是补气,或许能派上用场,劳烦管家稍等片刻。“说着,她从袖中掏出个荷包,“这里有些碎银子,给车夫们路上打酒吃,让他们也能尽心些。”
外面的风雪愈发大了,江映雪执意要把清音送到营地辕门。清音踩着脚凳上车时,忽地感觉袖口一沉,垂眸一看,原来是江映雪借着搀扶,悄悄把一把匕首塞进了她袖中。
两人指尖触碰的瞬间,清音察觉到江映月掌心沁出的薄汗,心里明白,她这是在为自己担心。
“这个你拿着。"江映雪解下腰间香囊,递给清音,“里头加了安神的香料,要是路上心慌,闻闻它能定定神。”
她手指轻轻掠过清音发间颤动的步摇,又解下自己颈间的银狐毛围领,“雪天路滑,别冻着了,你身子弱,可得多注意。”清音刚要推辞,抬眼瞧见徐安在旁边焦躁地搓着手,车辕处驾车的灰衣仆从脑袋低垂,毡帽压得极低。
她心下一凛,接过围领系下,暖意瞬间裹住脖颈,鼻尖萦绕着江映雪衣裳上淡淡的苏合香,心里稍稍安稳了些。
申时三刻,青帷马车缓缓启动,驶离营地。江映雪静静立在辕门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中青玉箫上精致的纹路,满心担忧,她的目光追随着远去的车辙,直至那痕迹越来越淡。这时,孟榕的贴身侍女手捧红梅袅袅走来,轻声说道:“江姑娘,茶席要开了,就等您呢。”
“我随后便到。”
江映雪应了一声,转身欲走,不想绣鞋不小心踢到车辙印里的一块碎石。她下意识地蹲下身,拾起碎石,指腹触碰到碎石表面那黏腻的黑色油脂,心中咯噔一下,凑近鼻尖一嗅,竞闻到一股松脂混着硝石的刺鼻气味,不祥之感顿生。
这厢,徐家马车已经驶出几十里地,车内的丹蔻突然“咦"了一声,带着几分疑惑道:“这炭火气味怎么这般呛人?”清音本就心绪不宁,闻言心头猛地一跳,忙掀开车帘往外瞧。只见窗外嶙峋的山石覆着一层薄薄的积雪,枯枝在寒风中肆意摇摆,景象颇为萧瑟。她定睛再看,车辕处架着的铜炉正冒着滚滚青烟,松油的气味裹挟在风中扑面而来。再望向远处,山峦隐没在纷飞的大雪里,影影绰绰看不真切,更让人心焦的是,本该通往官道的路,此刻竞越走越崎岖难行。车轮不断碾过碎石,发出"嘎吱嘎吱"的刺耳声响,车辕处那股松油味愈发浓烈刺鼻。
“老丈,是不是走错路了?“清音拔高声音,朝着车夫喊道。车夫闷声闷气地回了句:“走近道,快些。”可话音还没落,马车陡然剧烈颠簸起来,丹蔻一个不稳,撞在厢壁上,怀中抱着的手炉骨碌碌地直滚到车夫脚边。
就在车夫弯腰去捡手炉的瞬间,他后颈处一道狰狞的刀疤赫然映入眼帘。清音目光一凛,瞳孔骤缩。刹那间,去年冬祭时庄子上的那一幕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个被打死的佃户曾声泪俱下地哭诉,说有个颈带刀疤的恶仆强占民田,无恶不作……
“停车!"清音厉声大喝,试图让马车停下。然而,车夫仿若未闻,反而扬起鞭子,狠狠抽向马臀,马车再次加速疾驰。“姑娘小心!”
丹蔻惊呼一声,合身扑过来护住清音。
马车速度太快,清音躲避不及,一头撞在雕花窗棂上,额角顿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慌乱间,她死死抓住座椅下的暗格,眼角余光瞥见车夫袖中闪过一道寒光,危险的气息愈发浓重,她的心也随之沉到了谷底。丹蔻颤抖着手,使劲儿去掀车帘,哪晓得,车夫猛地一甩马鞭,鞭梢如毒蛇出洞,狠狠抽在她腕间。
她疼得"哎哟”一声,手瞬间没了力气。
清音见状,心一横,双手扯断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朝着车板用力撒去,圆润的珠子在剧烈颠簸中四处乱滚。
车夫被这动静惹恼,嘴里咒骂着,转身就要来抓人。就在他的毡帽被狂风猛地掀开的瞬间,清音瞪大了眼睛,看清了那张脸,那横贯左脸的旧疤醒目狰狞,这不是徐府私牢里关过的逃奴王老二是谁!“丹蔻,抓住窗棂!”
清音大喊一声,抄起黄铜手炉,使出全身力气砸向车壁。“眶当”一声,火星四溅,借着这一闪而逝的光亮,她终于看清车辕处绑着的几个松油罐。
一瞬间,寒意从脚底直蹿上后颈,她心知,这么多松油,一旦引燃,整辆马车瞬间就能被烧成灰烬。
马车在盘山道上疯狂地颠簸着,像发了疯的野兽。清音双手死死抓住窗棂,指节因为用力过度泛着惨白。
丹蔻被颠得东倒西歪,额角狠狠撞在车厢壁上,鲜血瞬间渗了出来。铜手炉在木板上砸出一个个凹痕,迸溅的火星溅到松油浸透的车帘上,“嗤"地一下,火苗蹿了起来。
“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