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扑面而来,再看那婴孩的肚脐,竟已溃烂的见了骨头,惨不忍睹。
“这几日,可曾用朱砂水给孩子沐浴过?"清音神色凝重,突然发问,同时指尖轻点婴孩那微微发青的眉心。
妇人听闻此言,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如纸,嗫嚅着说道:“神婆说…说我这孩子是恶鬼投胎,所以…”
“取三钱雄黄粉,五钱白芷根,混着晨露煎煮。“清音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间的荷包,从中倒出几粒琥珀色的香丸,“此乃用崖柏与降真香所制的辟秽丹,用温水化开后,擦拭孩子的患处。”
妇人双手接过药丸,泪眼婆娑地连连道谢,恰在这时,庵外传来一阵鸣锣之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几个身着锦衣的太监,抬着凤纹礼盒鱼贯而入。为首的太监展开懿旨,捏着嗓子说道:“慧音娘子接旨。”清音闻言,神色自若地跪地接旨。就在这俯身的刹那,她发间的木簪不慎滑落,如瀑般的乌发瞬间散开。与此同时,殿外的古柏,竞在无风的情况下,居烈地晃动起来,簌簌地落下漫天金粉。
不知情的众人自是惊叹不已,却不知这是秋棠事先藏在树冠里的姜黄粉包,被山栀在这恰到好处的时机,扯开了绳结。内侍斜眼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清音,但见她微微垂眸,腰背笔挺,目不斜视,仿佛丝毫未受外界喧扰的影响。
“娘娘特赐八宝琉璃灯一盏,特邀慧音娘子明日携此物入宫,为六宫讲说《妙法莲华经》。"太监拖着长长的尾音,将懿旨念完,而后目光略带审视地扫清音那未施脂粉的脸,接着又道,“娘娘特意嘱咐,若娘子平日里有抄录的经卷,不妨一并呈上。”
太监那阴阳顿挫的声音,最终淹没在香客们如潮水般起伏的欢呼之中。清音望着琉璃灯上盘绕的龙凤纹,思绪不禁飘回到两个月前的那个雪夜。彼时,赵殊将迷迭香掺进她药包时曾说过的话,此刻在她耳边清晰地响起。“你要的从不是青灯古佛,而是能烧穿九重天的业火。”她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那乌压压跪拜的人群,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这场精心筹备的戏,终于要唱到那皇家宫阙中去了。不知不觉,暮色渐渐浓郁起来。
清音静静地望着功德箱上新增的刀痕,出起神来。那刀痕,是半月前谢氏娘家派人来闹事时留下的。
那日,她名义上的外祖,带着一群凶神恶煞的仆人,骂她是“徐家的丧门星,玷污佛门清净地”。当时,香客们见状,纷纷抄起扫帚、香炉,就要与他们拼命。最后竞是曾被清音救过孙子的丐婆,用那豁口的陶碗,砸破了谢家管事的头,才将这场风波暂时平息。
如今,那陶碗的碎片,被供在了偏殿的梁下,还裹着不知是谁系上的红绸,俨然成了新晋的"挡煞圣物”,引得不少人前来瞻仰。她收回思绪,拢紧斗篷,朝庵外走去。
晦明居后面的那片荒地,如今已被开垦成了整齐的田垄。一位戴着斗笠的老农,正将一筐筐新收的春韭,码放在檐下。见清音缓缓走来,老农忙不迭地迎上前去,哆嗦着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脸上满是感激之色:“娘子给的种子,当真是灵验的很呐!往年这个时节,韭菜才刚刚抽芽,今年竞能三五日一割!”
丹蔻伸手接过那还沾着泥土的布包,里头滚出一颗暗红的种子,仔细一看,分明是清音用茜草汁浸过的普通菜籽罢了。老农这时又从腰间解下一个陶偶,那陶偶手工粗粝,却也勉强能看出菩萨低眉的模样,他笑着说道:“这是村里二十来户人家,照着娘子的模样塑的,供在祠堂里,比那土地公还灵光呢!”
“佛渡有缘人。“清音双手合十,嗓音清泠,宛如山泉漱玉,在这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空灵。
不远处,几个垂髫小儿正趴在石阶的缝隙处,争相用苇杆吸吮着积水。“这可是慧音娘子踩过的仙露!"扎着双丫髻的女童,煞有介事地捧起陶碗,一本正经地说道。
那积水里,分明还飘着丹蔻晨起时打翻的蜂蜜罐碎渣,混着后山流下的泉水,竞也真引来了几只彩蝶,在水面上踹跹飞舞。这时,最大的男童突然指向柏树梢,兴奋地大喊:“快看呐,金凤凰!”众人赶忙仰头望去,原是丹蔻差人挂上的金风铃,此刻在夕阳的余晖下,被镀上了一层璀璨夺目的光芒。
孩子们见状,尖叫着奔过去磕头。然而,谁也没发现,树杈间还卡着半片残破的风筝,那风筝上鸢尾图案旁的"卫"字,还依稀可辨。暮霭沉沉,浸透了晦明居的窗纸,像是给这一方天地笼上了一层薄纱。秋棠正认真地检查着明日要带的经匣,那匣子以紫檀木制成,夹层中填满了晒干的蒲公英,只要轻轻一按,绒絮便会飘出来,落于经卷上,恰似佛经中所描绘的"天女散花"之景。
“姑娘,您真的要应下这差事吗?"丹蔻捧着素绫褚子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您可还记得,上回在护国寺的'莲台现影,全仰仗王姑娘花了重金请来的琉璃匠人,才得以成就那般奇景,可这皇宫里头,步步是险,稍有差池便会丢了性命。”
清音坐在妆台前,对着铜镜将那支白玉竹节簪从鬓发取下。镜中的她,眉眼如画,却偏偏在眉心点了一粒朱砂,无端添了几分神秘与艳丽。“皇后想看的,从来都不是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