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沉香混杂着龙脑的那股辛辣味道,她心知,皇后这是有意要试探她的深浅。
她神色从容地接过香匙,不经意间瞧见炉底积着一层灰白的香灰,仔细辨认,竞是未燃尽的犀角粉,而这犀角粉遇热便会泛起青烟。“《楞严经》有云:香严童子闻沉香,观香气出入无所有?。“她一边说着,一边从容地取下发间银簪,轻轻拨动那炉中的香灰,“正如这炉中余烬,看似已然熄灭,实则……”
话音未落,她手中簪尖猛地挑起一星点火光,瞬间将残余的犀角粉引燃,青烟袅袅升腾而起,竟结成了莲苞的形状,在佛堂昏暗的光影中显得飘渺虚幻。“居士这双手倒是巧妙至极。"皇后嘴角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手指轻轻碾过一颗翡翠珠,珠面映出清音低垂的眉眼,“太子前日还说,东宫缺个抄经人,本宫瞧着,慧音娘子倒是再合适不过了。”皇后话语看似随意,却别有深意。而她这话音刚落,殿外又传来一声惊呼。“娘娘快看!"不知哪位嫔妃失声叫道。
众人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承晖殿藻井投下的光柱中,竞有金字若隐若现。众人定睛仔细辨认,认出那是《心经》中“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八个字,在光影中闪烁,宛如神迹降临。
惠贵妃见状,顿时花容失色,双手不由自主地攥紧手中帕子,惊慌失措地说道:“这……这莫不是……”
“不过是些光影把戏。”
清音从容地叩响香炉,金箔混着檀香灰簌簌而落,“若将金粉掺入特制香篆,借殿顶琉璃瓦透光之效,便可成此幻相。”她抬眸直视皇后,目光坦然,“就像世人眼中的神迹,多半是心中妄念所化,正应了佛法里的那句′照见五蕴皆空?。”端敬皇后抚掌而笑,腕间翡翠佛珠相击,发出清脆悦耳之韵:“好,好个照见五蕴皆空'。来人,将大昭寺进贡的羊脂玉观音请来。”不多时,宫人将那羊脂玉观音恭敬呈上。只见这观音像莹润洁白,线条流畅,眉眼慈悲,似在俯瞰众生。
“此像在库中尘封多年,今日方觅得明主。"皇后亲自将玉观音交到清音手中,指尖不经意划过她腕间旧疤,话中有话地说道,“望居士莫要辜负本宫这番心意。″
暮霭沉沉,天色渐暗,一辆青帷马车缓缓碾过官道上的残雨,车轮滚动,溅起串串细碎的水花。
车内,秋棠手执着皇后的赏赐名录,轻声逐字念道:“《大般若经》十卷、素银香炉一对、玉观音一尊.…”
清音微微眯起双眸,抬手撩起车帘,凛冽的寒风猛地一下灌进车内,肆意吹散她鬓角几缕碎发。
她神色冷峻,缓缓开口道:“方才我瞧见,那《大般若经》似乎用茜草汁浸透过,若是遇热,便会现出朱砂的痕迹。至于那玉观音,莲台之中藏着产自西域的迷蝶粉,此物虽不致人性命,却也棘手得很,你们日后收拾佛堂的时候,切记要戴上面纱。”
正说着,丹蔻忽然瞪大了眼睛,手指急切地指向路边一棵歪歪斜斜的柏树,惊道:“姑娘快看呐,那树皮上是不是………清音目光一凝,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只见树皮上几道刻痕醒目异常,她的心不由猛地一紧。
这是东宫暗卫留下的记号,也就意味着赵殊今夜定会前来晦明居。她下意识地握紧了藏在袖中的银镯,那镯子还是在梅影别苑时,太子亲手为她戴上的。镯身内侧阴刻的那个“殊"字,此刻正紧紧略着她的腕骨,让她心心中五味杂陈,情思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