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送来的钦天监奏报的星象图,便已推测出今日定会有雨。此刻但见殿外铅云低垂,天色暗沉,分明正是催动花信的绝佳时机。未时将至,忽然间,殿内传来细雨轻敲窗棂的声音。在六宫嫔妃此起彼伏的惊呼声中,那原本虬曲的梅枝上,数以千计的花苞竟在细雨中依次绽放,恰似一幅如梦如幻的绝美画卷在众人眼前徐徐展开。清音微微垂眸,拢在袖中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捻动,心中暗自想起昨日命人递给东宫的"求助信”。谁又能想到,这梅树底下早已被人埋下硝石粉,这遇水发热从而催花绽放的窍门,还是她从王令仪家的冰窖管事那儿无意间学来的。“好个知天时的妙人。“皇后见状,不禁抚掌轻笑,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只是本宫不解,居士既能预知祸福,当初怎就未算出孔家四郎会逃婚?满殿霎时沉寂,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清音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清音望着皇后鬓边微微颤动的九尾凤钗,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赵殊曾说过的话:“凤仪宫里最锋利的,从来不是刀刃。”她心心中一凛,缓缓跪拜下去,素锦裙裾在青砖上如雪花般铺开,姿态优雅却又透着几分谨慎。
“民女斗胆,正如娘娘此刻凤钗上的东珠微微倾斜,乃是晨起时宫娥未将其绾紧的缘故。“她深吸一口气,声音清凌凌地在梁柱间回荡,清脆而沉稳,“世间因果,环环相扣,紧密相连,民女虽有幸能窥探天机一线,却终究无法改变人心向背。自古人心难测,瞬息万变,此乃天数,非人力所能左右。”皇后听了这一席话,忽然轻笑出声。
“难怪民间皆传你是观音座前玉女转世。“她这般说着,指尖轻拂过青玉盏的边缘,盏中瞬间浮起细密的水珠,好似凭空而生,“那居士不妨说说,这盏中水汽从何而来?”
众妃嫔的目光,骤然如冰锥般朝着清音射去。清音抬眸凝望着盏壁上蜿蜒而下的水痕,心中快速思量,脑海中飞快闪过昨宵赵殊遣人送来的密函,其中赫然交代着:“凤仪宫新贡的昆仑玉盏,遇椒末生露″。
她神色未改,膝行半步,裙裾轻扫过鹤形灯台,姿态从容,沉稳大气。“就如民女方才所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娘娘盏中这看似神奇的幻相,不过是椒房内暖香遇寒玉,冷热相交所化罢了。”端敬皇后满意地点点头,端起茶盏抿了口,未再多言。坐在下首的惠贵妃却是面色一冷,猝然扬手掷出个锦囊,数十粒殷红的种子,咕噜噜滚落满地。她眼神带着几分挑衅,高声道:“听闻你对医理颇为精通,可识得这是何物?”
清音神色未改,俯身拈起一粒置于鼻尖轻嗅。刹那间,一股浓烈辛辣的气息猛地蹿入鼻腔,刺得她眼底瞬间泛起潮意。她心心中顿时明了,这是南诏独有的优昙婆罗籽,若是混入安神香中点燃,不消半刻,便能让人心智癫狂。她不动声色地抬眸,目光扫向惠贵妃鬓边那支赤金点翠簪,簪头所嵌之物,分明是能解百毒的瑟瑟石?。清音嘴角微微上扬,神色镇定自若:“此乃优昙婆罗花种。只是这花,需历经三千劫数,方可有缘得见花开。”
话犹未了,暖阁外陡然传来小宫女一声尖锐的惊呼。众人皆是一惊,忙不迭循声望去,却见廊下的优昙花,竞在日光的映照下,徐徐绽出碗口大的洁白花朵,花瓣如玉,在风中轻轻摇曳,宛如梦境。皇后神色平静,白皙的指节有节奏地叩在案几上,几声脆响,瞬间压下满殿此起彼伏的窃窃私语。她微微侧身,朝着一旁的女官轻轻颔首:“去,把前日南诏进贡的贝叶经取来。”
不多时,一个宫人端着托盘,恭敬地呈至清音眼前。清音微微低头,便瞧见贝叶经上,压着一串沉香木念珠。奇就奇在,每颗珠子上,皆精心嵌着金丝所制的梵文,在烛光下闪烁着神秘而柔和的光泽。她正要欠身谢恩,鼻翼间却捕捉到一丝极淡的龙涎香,细细分辨,其中还混着熟悉的药香气息,这分明是赵殊平日里惯用的熏香味道。“此经乃是迦湿弥罗高僧不远万里所赠。"皇后开口说道,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却又清晰地落入每个人耳中,“只是本宫瞧着这梵文的形制颇为古怪,倒要请教居士,这其中究竟是何意。”清音指尖拂过贝叶经那凹凸有致的纹路,刹那间,一种似曾相识之感涌上心头。脑海中电光火石般一闪,在太子的别苑里时,她曾见过同样形制的密信。几乎是瞬间,她心中已有定数,当下双手合掌,盈盈下拜:“启禀娘娘,此乃《大悲咒》的异体经文,民女愿为娘娘悉心誉译,以表对佛法的虔诚之心。待她正要退下时,殿外忽地传来云板声声,清脆的声音在寂静的宫殿中回汤。
“娘娘,该去佛堂进香了。"女官轻声提醒。皇后抬手抚了抚鬓边凤钗,目光不经意扫过清音腰间的菩提子:“起驾吧。“凤袍拖曳,逶迤过青金石铺就的地面,停在清音身旁,“慧音娘子既通佛理,便随本宫一同前往吧。”
大佛堂内,香烟袅袅,十八罗汉金身若隐若现,在这朦胧的光影中,仿佛蒙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
皇后款步上前,执起香箸,将一块龙涎香缓缓填入狻猊炉中:“本宫记得慧音娘子擅于调香。"她微微示意,宫人立刻呈上一个香炉,“今日讲经,不妨添些雅趣。”
清音屈膝行礼时,敏锐地嗅到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