顽不灵之辈,菩萨又当如何呢?”
暖阁之中,瞬间安静下来。
“地藏菩萨曾立下宏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清音轻抚过腕间的佛珠,缓缓说道,“然而《楞严经》里又提到′狂心若歇,歇即菩提'。娘娘您说…究竟是渡化他人艰难,还是教人自我渡化更为艰难呢?”满座嫔妃听闻此言,顿时一阵哗然,惠贵妃被她这句反问堵得哑口无言,而端敬皇后唇角的笑意,却渐渐变得更深了。她抬手示意宫人呈上一个朱漆托盘,那杏黄锦缎之上,静静躺着一部《大般若经》,页边的朱笔批注鲜艳夺目。
“前日尚宫局呈来此物,说是永昌伯府的旧物,本宫瞧着,倒是与居士颇为有缘。”
清音接过经书时,指尖微微颤动了一下:“民女听闻′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她缓缓合上经卷,任由春风穿堂而过,将那迦南香的雾气,吹散成丝丝缕缕,“正如这经书的批注,墨迹还崭新如初,可前尘往事,却已然陈旧不堪了。”
贤妃伸出莹白的指尖,捏起一块杏仁酥,悠悠说道:“本宫倒是好奇,徐姑娘当初为了保住名节,遁入空门带发修行,可为何偏偏选中了那香火冷落的白云庵呢?″
德妃手中捧着的手炉,迸出几点银骨炭的星子,映照得她鬓边的九鸾钗宝光流转,她轻笑道:“妹妹这话可就说错了,慧音娘子如今可是佛祖跟前的人呢,岂是咱们这些俗世中人能妄自揣测的。”“不知贤妃娘娘可曾听闻《维摩诘经》中有′欲得净土,当净其心'这句话?既是修行,又何须在意身处何方。”
清音抬头,望向窗外宫墙外那一抹远山的青色,仲春时节的柳絮,正悄然飘过金丝楠木的窗棂,她继续道,“诸位娘娘有所不知,白云庵的后山,有一片苦竹林,每逢雨夜,便会发出龙吟般的声音。上月十五,民女瞧见那竹影摇曳之处,竞隐隐现出菩萨的宝相。”
话音未落,殿内便响起一阵此起彼伏的抽气声。“阿弥陀佛,莫不是紫竹观音显灵了?"向来沉默寡言的惠嫔忽而出声,手中的念珠霎时间转得飞快。
就在两月之前,她为夭折的小公主做法事,还特意请过白云庵的姑子呢。清音神色庄重,缓缓开口:“民女愚钝,彼时但见竹叶凝露,竞成梵文之状,细细诵来,却是失传已久的《观世音菩萨授记经》。想来菩萨心怀慈悲,于庙宇之大小并不计较,反倒是更钟情于清净之地。”贤妃手中正捏着半块杏仁酥,听闻此言,嘴角微微一勾,不经意间用力,杏仁酥竞被捏碎,糖霜如细雪般簌簌落进那海棠式盏托之中。她目光流转,尾音拖得格外绵长:“徐姑娘这等深厚佛缘,倒无端叫本宫忆起前朝的妙善禅师。"说着,她那护甲轻轻划过经书上的朱红批注,话锋陡然一转,“只可惜,后来竞被查出与叛军有所勾结,实在令人叹惋。”此话一出,整个暖阁刹那间陷入一片死寂之中,唯有那铜漏的声响,在这静谧的氛围里,愈发显得震如擂鼓,一下下重重敲击在众人的心间。清音微微抬眼,望着那在阳光中浮沉的碎屑,腊月初十的那个夜晚,永昌伯府那冲天而起的火光,仿佛又在眼前跳跃闪烁。须臾,她神色镇定地轻声说道:“民女虽见识浅薄,但也以为,佛渡世间众生,向来不分贵贱高低。”
言罢,她将面前的经书朝着贤妃的方向轻轻推了半寸,动作优雅而沉稳,“就好比这杏仁酥,娘娘品尝的是御膳房的精湛手艺,而小沙弥食之,感受的是施主的一片善心。一旦入口,最终皆化为尘埃,又有谁能真正分辨得出其究竞来自何处呢?”
贤妃被她这话一噎,嘴角不自在地抽动两下,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句:“徐姑娘这嘴皮子功夫,倒还跟以前一样厉害。”清音抿唇一笑,谦逊道:“娘娘过奖了。”“本宫记得,腊月初十申时三刻,"皇后微微眯起双眸,指尖的金护甲精准地点在手中名录的某处,目光似有深意地看向她,“永昌伯府抄出五百具甲胄,而据白云庵住持所言,慧音娘子那时正在观音殿供灯?”清音闻言,恭敬地垂眼,静静地望着青砖上自己模糊的倒影。片刻后,她轻声回应道:“回娘娘的话,民女当时供了八十一盏长明灯。古人云,明珠照破铁围山?,民女虽愚钝,却也想着多燃些灯烛,或许便能照见这世间的因果轮回。”
德妃听闻,忍不住嗤笑一声,刚要开口讥讽,却见贤妃忽而抬手,漫不经心地抚弄着腕间的香珠,悠悠说道:“听闻慧音娘子通晓草木之语?昨日本宫园中那株名贵的十八学士,不知为何突然萎了半边,不知这是何征兆?”清音神色不变,从容转向贤妃,腕间的菩提子随之发出一阵轻响,宛如梵音袅袅。
她略一沉吟,笃定地说道:“烦请娘娘命人取那茶花根茎处的土来。若民女所料不差,土中应当埋着尚未腐坏的鹿茸膏。此物虽对人体大有滋补之效,但对于茶花而言,却不啻于穿肠毒药。”
话音刚落,只见那捧着花盆匆匆进来的宫女,像是被什么惊到一般,身形猛地踉跄了一下。
皇后见状,眸光微微一闪,旋即若无其事地转而指向窗外的一树白梅,问道:“依你所见,这株玉蝶龙游梅何时能够开放?”清音不假思索,答得斩钉截铁:“寅时三刻。”昨夜她偶然瞧见江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