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符。"司礼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清音捧着金匣转身,裙裾扫过祭台冰凉的青玉砖。晨光斜斜掠过朱漆廊柱,将赵殊的影子拉长,正巧笼住她的鞋面。他当着百官的面,微微俯身,玄狐毛领擦过她耳畔,吐息裹着几分凉意:“孤听闻,神女昨日在晦明居抄经至三更她下意识后退半步,却撞进他含笑的眼眸里。赵殊修长的手指已经挑起她鬓边碎发,尾指在耳垂处流连不去。
“若孤记得不错,神女用的那方青玉砚,可是江少师当年赠你的及笄之礼?”
清音呼吸一滞,莫名地有些心虚。
“殿下说笑了。“她别开脸,想要避开他犀利的目光,却被他挑着下巴扳回来。
“怎么不敢看孤?莫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祭台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清音闻到他袖口暗藏的药香。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是治咳血的方子。
“殿下圣体欠安,还是保重身体为好。"她将保平安的符咒重重按在他的心口,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吉时将近,莫要误了祭礼。”赵殊却不松手,他低笑一声,拇指摩挲着她下颌的力道加重几分:“神女也要保重玉体。"他指尖上移,掠过她眼下的青影,那里还藏着昨夜哭肿的痕迹,“毕竟…孤的命,还系在神女手上。”钟声骤然响起,淹没了后半句话,唯剩他眼中寒芒闪烁。祭台青铜鼎中燃起缕缕青烟,清音愣神之际,赵殊已紧紧攥住她执圭的手。“孤昨夜做了个梦,"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却无端让人觉出几分寒意,“梦见少师用这把圭,剖开了孤的喉咙。”清音下意识朝阶下望去,只见百官纷纷匍匐在地叩首行礼,唯有江辞笔直的身影在晨雾中摇晃了一瞬,袖中的祭书悄然滑落,坠在湿润的青砖地上。“跪一一”
随着礼官悠长拖起的尾音,清音跟着赵殊俯身跪拜。她微微仰头,目光落在天尊像掌心的日晷上,朱唇轻启,祝祷词混着紫檀烟霭盘旋而上:“愿以慧骨承天运,敢将素心奉苍生…”
鼎中青烟翻涌如浪,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眨了眨被烟熏得发酸的眼睛,瞥见江辞在阶下行三跪九叩大礼,而那只执玉笏的手背上,新添了一道醒目的血痕,无人知晓,那是昨夜他被她用力推开时,不慎撞上博古架所留下的。玄色与绯红的身影,在这缭绕的烟雾中渐渐重叠。赵殊带着轻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少师常言君子不夺人所爱,却不知有些物事,本就是上天赐予的。”
话音未落,青铜鼎中的火光猛地一亮。清音凝视着那簇跳动的火焰,不禁想起入宫前,琳琅为她系上神女绶带时所说的话。那个平日里总是神色冷峻的老侍女,竟破天荒地眼眶发红,声音难碗颤意:“公主,这把火,恐怕终究会烧到您自己身上啊。”
“孤与神女,当共沐天恩。“赵殊猝不及防地伸出手,打断她的思绪。他牢牢握住她的手,十指交叠之处,龙纹刺绣生硬地格着她的肌肤。九重台阶下,江辞抬头,看着祭台上那两道纠缠翻飞的衣袂,喉间涌上一股酸楚。掌心猛然传来一阵锐痛,他垂眸看去,这才发觉,昨夜在晦明居捡回的玉簪碎片,不知何时已刺进皮肉,殷红的血迹正顺着指缝,缓缓渗进袖口暗纹里“礼成一一”
祭礼结束之际,赵殊抬起手,接住了从清音发间飘落的一片银箔。他指腹捻着那片带着丝丝凉意的箔片,笑意未达眼底:“今夜戌时,孤在澄心堂备下了安神汤。“他顿了顿,目光越过清音的肩头望向阶下,低笑着开口,“少师若得空,不妨一同前来品鉴。”江辞躬身应“诺",起身时又一片银箔飘落。他下意识伸手去接,却没能接住。
清音看着他攥紧的拳头,喉间涌上一阵浓重的铁锈味。她别开眼,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鼎中余烬又腾起火星,照亮江辞眼底破碎的光。那目光像把钝刀,在她心口来回剜动。
那分明是在无声地质问,昨夜为何要将他推开。√
杏花如烟如雾,在微风中轻漫过东宫的朱墙黛瓦。清音在宫女的引领下踏入浴殿,蒸腾的雾气裹着熏香扑面而来。待她站定,立时便有侍女躬身走来服侍她宽衣沐浴,她抬手指了指立在屏风前的丹蔻和秋棠,淡声道:“都退下吧,留她们两个伺候即可。”说罢,她伸手按住领口的盘扣,余光瞥见周围的宫娥们纷纷垂首退避。直至雕花门扉轻合,秋棠这才从袖中抽出一方素帕,浸入香汤里,指尖在水面来回滑动,漾起几道浅浅的涟漪,她凝视着水面,低声道:“姑娘,您瞧瞧这纹路。”
清音低头看去,只见水面的浮沫渐渐聚成细密的蛛网状,她凑近闻了闻,心中了然,这是云锦司特供的沉香,其中还掺了西域的安息香,嗅闻之后,极易令人神思涣散。
她记得,几个月前在赵殊的别苑时,睿王送来的熏笼里,似乎也飘着这般相似的气息。
“莫要声张,今日暂且将就一下,以免打草惊蛇,往后改用咱们自己带的香饼,若有人问起,就说我用不惯这味道。”“是。”
她褪下外裳将身子沉入水中,墨发如海藻般铺散在水面。烛台在屏风后投下摇曳不定的光影,丹蔻舀起一瓢温水淋在她雪白的肩头,温热的水流漫过心口处时,她倏地想起赵殊来,又想起如今已身在东宫,竟生出几分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