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尤物
太子一向少食,吃了几筷子便不动了,只多喝了两碗汤。“太子妃慢用。”
说完话,便端然坐着,一副温文尔雅,看着她吃。尹采绿执箸夹了一块翡翠烧麦,轻咬了一口,里头一颗虾仁便弹出来半个身子,晶莹剔透的。
便立刻得意地眯起了眼,吃东西的样儿还是斯文雅致的。赵清看她吃东西的样子颇为赏心悦目,又拿出手帕来替她擦拭唇角。她虽吃得斯斯文文,用齿尖捻着小口小口地吃,唇珠上时不时地还会活些汁水。
赵清看了她一会儿,又觉得自己就这般看着太子妃吃饭实在耽搁时间。索性今天饭摆得早,离天黑还早着,便叫文文把书房的公文折子一应都搬出来,他今日在外面办公了。
尹采绿还慢悠悠吃着饭,善静又给她上了酒来,这顿饭愈发吃得磨蹭了。见太子已在旁边摆开桌椅坐了,正全神贯注投入到事务上去,尹采绿忙正色起来,也顾不上慢悠悠吃饭了,叫人过来多给他掌了几盏灯。文文不得不说,这太子妃贴心起来,也是贴心的,瞧她现在撑着腮巴巴望着太子的模样,眼中分明是仰慕的。
怪说太子第一回到薛府上去那次,太子妃就做出那般无礼的行为呢,想是仰慕他们太子已久的。
如今两人恩爱,又能长相厮守,也是好事一桩,皇后娘娘在天之灵,也会感到欣慰的。
文文又哪里知道,皇后亲自相中的儿媳妇,早上天与她“婆媳”团圆去了。天上的事情,地上的人又如何得知,暂且不表。这边文文却说:“皇后薨逝忌辰快到了,届时皇上许是不兴再大办祭祀,这事儿还得殿下自己操持着才行。”
皇后刚去那两年,皇上还兴辍朝一日,整个盛京不许闻丝竹,又召皇室宗亲到太庙祭告。近两年倒没再忙活这些了,不过太子及其亲信凑个小场面祭一祭罢了。
赵清从公文里抬起头,眼眸陷入了半刻思绪中,良久才回过神来,定睛向文文道:“孤知道了,这次也还是小办吧,你可着人开始操持着了。”他虽不满父皇薄情,可也清楚,父皇没有立继后,不管继后是贵妃还是另立京中贤淑贵女,总之父皇是给他这个失母太子留了关照的,否则赵清如今的境会更难。
盛宇帝如何负了皇后赵清无权追责,但他没负江山,更没负太子。皇后斯人已逝,任她从前是多么尊贵之身,如今也不便再兴师动众,每年劳动着皇室宗亲、文武百官,跟着活动这么一场了。就他与太子妃两个,再加舅舅,几位从前受过皇后之恩的臣子,一同去拜祭也就是了。
赵清抬眸望向太子妃,神情柔和下来:“这次可叫母后好好见你一回了。”一阵阴风吹过,尹采绿浑身一哆嗦,她可不兴去拜见先皇后啊,她哪里是先皇后选中的那名女子。
“太子妃,母后见了你,定会喜欢的。”
他的太子妃虽与名声里两模两样,却也是乖巧可人,他再多教导教导,与那名声里传的才名冠世、懿德淑行也大差不差了。母后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差距。
尹采绿想说话,舌头都捋不直了:“啊,我,臣妾蒲柳之姿,未足为道,不敢到皇后娘娘面前…造次。
赵清蹙眉:“你是金枝玉叶的,不可妄自菲薄。”尹采绿垂下眸心想,他要是夸她花容月貌呢,她也厚着脸皮认了,可夸她是金枝玉叶,她可真认不下。
生来不过一条贱命,小时候不觉得,只觉得玉笙楼比外面那些平头百姓住的青砖瓦房要气派得多呢,每日吃的也都是些精致玉食,更别说穿的,江南里每年拢共产三万匹丝绸,也是先到她们楼里过了一圈,由姐姐妹妹们挑了,才供到京里乃至全国去。
可自她从玉笙楼里走出来,听的见的多了,才知别人嘴里把她们这些女子称得多么下贱了去。
寻常人家再穷再不济,非得实在无路可走才想得到把女儿卖窑子里去这一桩,可尹采绿生来打记事起就在玉笙楼,她想着,自己原来的家里怕是穷得一粒米也吃不起了吧。从前虽也把自己看作个人物,却也万万当不起“金枝玉叶”这四个字。
赵清只当她生性怯了些,虽是如此,可该她上场面的时候她也能上得了场面去,在场面上端得比谁架子都大,活像个被千年古板老嬷嬷教出来的端肃贵女也不知她这身本事是从何修来的,难得他与她亲热几回,看透了她本性儿。索性她不是个会误事的,赵清也不与她多说,埋头继续看折子去了,与他父皇又是一阵笔墨交锋,挥斥方遒,暂且不提。这边尹采绿还忐忑着,竹萱将她扶进了屋。尹采绿倚在湘妃竹榻上坐着,竹萱给她背后塞了个撒花金丝引枕,又给她腿上搭了条银红绣花毯子,尹采绿的腿就势蜷了上去,身子斜斜靠着。眼下就竹萱是她知根知底的人儿了,她便拉着她,满脸犹疑地问道:“竹萱,你知道我是个冒牌的,若要我去见先皇后,我真是害怕呀。”竹萱宽慰她道:“我的太子妃,你信那个做什么呀,祭拜不过是生人求个安慰才设计出来的把戏,还真当死者在天有灵呀,若真有灵,那这世道上的坏人还不全都惨死暴毙了?”
尹采绿眼泪珠子在眼角似掉非掉:“真的吗?”竹萱拍拍她的手:“当然是真的,唉,本不该同你说这些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