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被逼反的人可不少,当了三五日嘴上英雄,后来不都没影了么。”
歪嘴儿不屑一笑。
“旁的许是散兵游勇。可这帮人不一样,四处宣扬自己除暴安良、替天行道,混出名头咯。
“虽是贼匪,这青焰帮却不劫掠穷苦人家,专门朝那等土豪劣绅下手。如今在台州、温州一带,随便抓个老幼妇孺问,无不知晓其大名。”
“那与王攀的死,又有什么关系?”
终于有人问到关键,宋云谣不禁提起了心。
“我且问你,王太监怎么死的?”歪嘴儿又卖起关子。
“我知道!”那高壮汉子声如洪钟,语速飞快,“我有个亲戚在衙门当值,同我说,那太监是在花船上吃醉了,失足落到水里淹死的!”
“哎哟祖宗,你小声点!”歪嘴儿脸一黑,按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我告诉你,前阵子……”
宋云谣心脏怦怦直跳,忍不住屏住呼吸,想要听清楚,身子不自觉侧过去。
“那青焰帮对外声称,王攀并非醉酒失足,是他们趁雨夜摸上花船——”瘦猴抬手抹了下脖子,挤挤眼睛,“然后抛尸江中!”
话音刚落,同桌的高壮汉子腾地一下站起,宋云谣在他身后,一时不察,被他一撞,扑到桌上。
“砰”的一声,桌前茶碗滚落,碎了满地。
而她身后,汉子满脸涨红、双眼发亮,拽着歪嘴儿衣领高声问道:“此话当真!真是那青焰帮杀的?!”
众人都被他吓了一跳,那歪嘴儿被半拎起来,不敢造次,结结巴巴道:
“青焰帮是这么说的,只是朝廷不大相信,好像要派个什么大官儿过来,亲自调查王太监死因……唉哟!你发什么疯!”
没等他说完,那高壮汉子一把将他丢到地上,转身就走,徒留歪嘴儿坐在地上骂骂咧咧。
身后,宋云谣仍趴在桌前,眼前天旋地转,脑海中嗡鸣不断。
恍惚间,她好似又回到那个混乱的雨夜,脚下是颠簸的江面,温热的血顺着她脸颊滑落,一滴滴砸在手上膝上。
“宋姐姐,宋姐姐?”
耳畔传来谁的呼唤,她后知后觉看去,是庄箐箐。她握着自己攥得发白的手,小声唤着她,神情仓惶不安。
宋云谣抬手摸了摸脸,原来滚落的并非谁人的血液,而是方才桌上打泼的茶水。
杂乱的声音钻进耳朵,身后男人们聒噪不停,说着高壮汉子死在矿难里的爹、歪嘴儿近来攀上了哪个员外、朝廷调来的大官又是何等派头……
一片嘈杂中,有个声音在心底盘桓。
这是定阳县,不是杭州、不是陈府、更不是富春江。
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借住静雪庵,无人知道她是窈儿。
不知过去多久,身后安静下来,那伙儿男人不知何时已然离开。
冷汗黏在身上,一阵风吹来,她不禁打了个寒颤,终于神魂归体。
“宋姐姐,你到底怎么了?”庄箐箐急得快哭了。
宋云谣勉强扯出个笑,抽回自己冰凉的手,轻声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给摊主赔了碎茶碗的钱,她背上竹篓。
“时辰不早,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