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先查清那位庄姑娘总不会错。”冯乐之脸上郁闷一扫,一把拉住面前两人的手,情真意切道:“二位哥哥,我冯乐之可是发了誓的,你们可不能丢下我不管啊!”沈不器轻叹一声,无奈摇摇头,林锦程在旁忍不住憋笑。他大手一挥,“贤弟莫慌,不就是再住上个三五月,我替三郎应了一-不破此案,誓不还乡!”
离开禅房,宋云谣先是去了趟庄箐箐处。
一进门,就见善远坐在门槛边,正撑着下巴煎药。“宋娘子。"善远一见她,一骨碌站起身,像模像样合掌行礼。宋云谣也正儿八经回礼,“善远小师傅,箐箐可醒了?”善远摇摇头,“还没呢。住持过来看过,给她把了脉,叫我多照看照看,就又走了。”
宋云谣接过她手里的蒲扇,蹲在一旁给小泥炉扇风,又听善远老成地叹口气。
“唉,要我说,箐箐就不该下山。她上次回来,我就劝她以后别离开寺里了,她之前答应得好好的,结果这几日又闹着想下山。”宋云谣心弦一动,“她可曾与你说,为什么想下山?”善远摇摇头,“我问了,她支支吾吾不肯说。”她又试探道,“这段日子我们都在后山农忙,箐箐与善远师傅平日在寺里都玩些什么?”
善远听后,微微撅起嘴,有些不高兴。
“她没来找我,我就在自己屋里念经、做功课,反正我也长大了,不能耽于玩乐。”
望着她心口不一的模样,宋云谣捏捏她圆乎乎的手,忍俊不禁,“不愧是善远师傅,这么刻苦,将来定是要做得道高僧的。”善远没说话,脸悄悄红了。
药煨得差不多,给半梦半醒的庄箐箐喂了药,放碗的功夫,见她又倒头睡着,宋云谣有些无奈,只能交代两声善远,自去找法真。到了竹轩,妙音正坐在井边浣衣,见她来了,一如往常招呼她:“宋娘子,怎么这个时辰来了?”
宋云谣上前与她一同拧干袍子,道:“过来看看妙音师傅,顺便找住持说件事。”
妙音笑了下,“只怕找住持才是正经事。喏,住持就在里头配药。”她往竹轩角落那间屋子望了眼,压低声音,“可是庄姑娘哪里不好?我看她拿的那几味药,都是镇惊安神、疏肝解郁的。”宋云谣一怔,不想妙音竞不知昨日那场风波,想来是法真与净念有意隐瞒,连忙掩饰道:“妙音师傅还懂药理?”她不好意思道:“不过皮毛罢了。我在竹轩闲着也没事,便向住持偷师了几招,闲来看看医书,帮忙调制些丸散膏丹。”闲聊间,宋云谣帮她晒了衣裳,才走到丹药房前。法真正在桌前合药,见她来了,也不意外,只示意她关门进来。
“住持,有一事我好奇已久,今日特来请教。”有些疑问在心中埋藏已久,她实在想要问个明白。“但说无妨。”
宋云谣斟酌道,“静雪庵香客不复从前,可是因为寺里收留了箐箐?”法真手上碾着药材,闻言动作一顿。
她不曾直接回答,却道:“当日之事,是静雪庵牵连了宋娘子,贫尼行事欠妥,很是惭愧。娘子若顾及清誉,或去或留,但凭尊意。”宋云谣抿抿唇,有些难过。
“住持,我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她垂下头,神情颓丧,“只是外头那般抹黑您与静雪庵,我心里实在不是滋味。”
法真静静道:“那依姑娘看,贫尼应当如何破局?”她缓缓摇头,“我不知道。”
若想静雪庵恢复名声,难道要将庄箐箐赶走么?且不论法真是否会这么做,她宋云谣有何资格说出这话?她与庄箐箐又有何不同?
都是山门清望的污点,只不过她们一人在明,一人在暗罢了。屋中一时沉默下来。
法真冷不丁道:“在宋娘子眼里,你与庄姑娘,有何不同?”宋云谣倏地抬头,瞳孔骤缩,这句话仿佛一柄薄刃,精准挑开她层层包裹的心事,令她呼吸一窒。
却见法真低头继续手上活计,头也不抬道:“你与她不过都是前尘坎坷之人,机缘巧合来到此处,贫尼便也不必再追究前缘。”
宋云谣放在膝上的手不禁微微一颤。
“佛门广厦,静雪庵所做的,无非是分出一砖片瓦,容施主避避风雨罢了。治病救人也好,收留借住也罢,横竖都是渡人,又有何不同?”将碾好的药粉倒进石臼,法真淡淡道:
“苦海慈航、持戒修心,这是贫尼自己要行的道,又何关门外是非纷扰?”她说得那般稀松平常,可宋云谣怔怔望着她,心头震动,久久无言。她从未料想过,原来这世上真有人不在乎所谓身份来历、清誉贞洁。原来法真眼里,风尘女子与良家寡妇都只是人,只是她要“渡”的人。从竹轩离开,她一路魂不守舍,脑海中不断盘桓着法真那番话。太多情绪在五脏六腑里冲撞,走到一半,她实在承受不住,躲进林子里头,蹲在地上偷偷哭了一场。
待整理好心绪,已是晌午时分。
她用山涧溪水净了面,想起今日寺里大人都去农忙,只怕无人照看庄箐箐与善远,忙去斋堂取饭。
取了斋饭,路上竞又碰见善远手里拿着空碗筷往外走,问过才知,她二人方才就已用过午膳。
听她说,庄箐箐似乎饿得不行,自己不过出门搬个椅子的功夫,她碗底就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