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往事
同沈三郎分开,宋云谣三步一阶,匆忙下山。刚过晚膳时分,庙里四处方才点起灯。路过斋堂,姑子见她行色匆匆,打趣一声:“瞧这个胆大的,快到中元,夜里怎的还四处自动?”宋云谣只一笑,顺口问道:“可见着箐箐了?”那姑子一哼,“刚拿了斋饭走。问她怎么不留下吃,也不理会我,不知又怎么得罪她了。”
旁边人乐道:“怎的还同个痴丫头斗气?你也四五岁的年纪?”几个姑子边走边笑,宋云谣径直向佛殿后的禅房走去。天色将暗,庄箐箐住处房门紧闭,不知是烛影还是人影,从窗纸上一晃而过。
宋云谣悄声走进门边,放轻呼吸,只听门内隐隐传来几道模糊不清的话音。她垂眸思忖片刻,又退出几步,脚步重重踩在地上,一面走一面唤道:“箐箐,你在吗?”
屋内一静,而后传来庄箐箐含糊的应声:“我睡了。”宋云谣不理会她的拒绝,上前敲门,“箐箐,是住持让我来找你。”没僵持多久,房门拉开一条缝,庄箐箐躲在门后,额头上还有一层薄汗。她怯怯问道:“宋姐姐,住持找我何事?”宋云谣朝她笑笑,顺手推开门,不由分说走进屋中。“住持让我来看看你最近可有好生吃饭、好生喝药。”她在桌边坐下,梭巡室内一圈,目光落到微微摇晃的后窗上。“住持白天不是刚来过……“庄箐箐小声嘟囔。宋云谣从兜里翻出几颗梅子,自顾自道:“我送河灯回来时在林子里摘的,特意拿来给你尝尝。”
几颗梅子青圆小巧,庄箐箐眼睛一亮,用手擦擦就要喂进口中,宋云谣忙将她动作打断,走到后窗的盆架边,打水濯洗。后窗外是个小院子,杂乱地堆着柴垛与其他什么杂物,夜色下看不分明。她低头洗果子,声音如常道:“说来也巧,我摘梅子的时候,还听见两个男人说话了。你说,除了冯公子那几位,庙里何时还许男香客去后山了?”庄箐箐被她一打断,思绪便也跟着跑。
她想了想,好奇道:“可是偷偷跑去的?”宋云谣佯装惊惧,将梅子往水里一掷。
“好大的胆子!保不齐他们还在庙里,我得告诉住持去,最好将庵堂上下好生搜查一遍,免得那两人真有歹心,祸害静雪庵!”庄箐箐听得一愣一愣,见宋云谣转身要走,这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住。“等等!"她惊呼一声,迎上对方疑惑的目光,支支吾吾道,“我…我…”宋云谣站定,反握紧她的手,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认真道:“别怕,若真有什么歹人,有住持在,有我在,谁都别想伤你分毫。”却见庄箐箐一愣,似是没听明白,而后眼睛一转,忽然蹲地上捂住肚子,唉哟叫唤起来。宋云谣欲言又止,只好将她扶到床上躺好。她小声说,“宋姐姐,我害怕,你先别走。”望着榻上一脸心虚、牢牢抓住自己手臂不放的庄箐箐,宋云谣又好气又好笑,心下却也放松了几分。
眼下看来,那人对庄箐箐至少没有胁迫之举。她在床边坐下,叹了口气,轻声宽慰道:
“别怕,是我误会了。我方才想起来,那两人说自己是特意来找住持议事的,并非什么歹人。”
庄箐箐长舒一口气。
宋云谣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他们似乎在找一个叫刘巧娘的女子。庄箐箐蓦然睁大眼睛,宋云谣佯装未见,顺手拿起她枕边未做完的荷包。背着烛光,上头针脚走线虽看不清,可她仔细一摸就知道,与那日庄箐箐拿去城中卖的绣品如出一辙。
见她不说话,庄箐箐有些急了,扯扯她袖口催促道,“然后呢?他们还说什么了?”
确认她眼中的关切与焦心不似作假,宋云谣沉默半响,终于开口。“他们一个是她弟弟,一个是她表哥。那弟弟听着憨直些,铁了心要与刘巧娘的婆家作对。那表哥就劝他,当务之急是要先尽快找到刘巧娘,再说别的。她将荷包放下,“你猜,那表哥还说了什么?”庄箐箐摇摇头,神情懵懂。
宋云谣走到后窗边,将洗了一半的梅子捞起来,平声道:“那表哥说自己要避嫌,不便出面找刘巧娘,刘家弟弟便将自己手头生意都交给那表哥打理,打算带人将定阳县翻个底朝天。”夜色沉沉,月光照得小院地上一片惨白,她的声音也仿佛铺上一层寒霜。她静静道:“那表哥只让刘兆尽管将声势闹大,最好闹得整个定阳县都知道刘巧娘下落不明,以证明刘家……不,证明他吴善为的清白。再以此为证据,借衙门之力,顺理成章进钱家搜查。”
宋云谣停顿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讥讽。
“至于搜查什么?吴善为没细说,只怕刘兆也没细想过。”说罢,屋内倏然寂静,只闻窗外蝉声嘶鸣。庄箐箐小声问:“宋姐姐,我怎么听不懂?”宋云谣摇摇头,只将洗净的梅子喂到她嘴边,笑了下,“尝尝甜不甜?”又在屋内闲聊片刻,见庄箐箐坐立不安,目光频频望向后窗外的小院,宋云谣终于起身告辞。
正是姑子们做晚课的时辰,四下无人,前殿里隐隐传来木鱼诵经声。宋云谣打算抄近道回屋,没走几步路,她突然顿住脚步。夜凉如水,月光将人影拉长。她望着身侧墙上那绰绰的树影,忽而开口。“再过几日就是中元,有事不妨直说,非要将人吓着才乐意?”沉默片刻,果不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