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人影从树影中走出,低低开口,“对不住,我绝无捉弄姑娘之意。”
宋云谣转身看去,只见不远处树下站着个模样清瘦的女人,穿着庄箐箐的旧衣,瞧着二十七、八的模样。
她半扶着树干,指甲无意识地抠进树皮缝隙,目光直直看向自己,神情紧张。
这人正是今日在山上,将自己撞倒后匆匆离去的陌生女子。宋云谣没再应答,二人无言对峙着,那女子喉咙吞咽几下,终于艰难开口。“我就是刘巧娘。宋姑娘,不知可否借道一叙?”宋云谣微微颔首,随她走到山寺僻静处,疏疏落落的月光自枝叶缝隙洒下,斑驳地映在她们脸上。
她静静等待对方开口,而刘巧娘低头沉默良久,问道:“宋姑娘早就猜到了,对么?”
她确实早有猜测。
还记得初次听到有位刘家女下落不明的消息,就是她与庄箐箐头一回下山之时。
可那次以后,她忙于书坊的活计,分身无暇,而庄箐箐也整日将自己关在屋中,不再找善远、找她玩耍。
宋云谣本以为是箐箐受惊未愈,如今想来,只怕那时刘巧娘就已藏进她屋中。
而庄箐箐之后的异样便也都解释得通:一反常态地要求下山,偷偷溜进城中卖绣品,绣布的争端,还有庄箐箐忽然翻倍的饭量……她心中虽隐隐有些猜测,可线索零碎,难以罗织成网,也想不通此人找上箐箐的理由。
直到今日听到吴善为与刘兆的对话,再加上沈三郎早先时候向她透露,庄箐箐虽与刘家大伯有些不光彩的过去,可从前却与钱家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所有线索收束成线,她果然没猜错,藏在庄箐箐屋中的人,就是失踪已久的刘巧娘。
宋云谣坦然道:“确实不难猜。”
刘巧娘苦笑一下,“我还自以为我藏得隐…”宋云谣开门见山道,“刘夫人,我有一事请教。”“当初箐箐执意要去城中卖绣品,却因那布的缘故,被钱洪刘兆当众质疑羞辱。”
“我想知道,当日你可是故意借箐箐之手,想让那布流入城中,以引起钱刘两家注意?″
刘巧娘眼中闪过一丝愕然,“故意?为何?”说罢,她马上反应过来,“那布有问题?”宋云谣目光怀疑,“你当真不知?”
“我当真不知!"她急得上前一步,“还有箐箐被当众羞辱…怪不得她从城中回来就不对劲,我还以为,我还以为…”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宋云谣眉心一蹙,朝她简单解释。“据他们所说,这布原是出自刘夫人聘礼……或是说嫁妆里的那座染坊。如今两家争夺这染坊的归属,一度闹到了府衙,官府便将染坊暂且封了。“而那批布,恰好因为染色不均被卖家退回,又赶上染坊被封,如今正关在库房里,没来得及上市。”
刘巧娘听后如遭雷击,不禁低声喃喃。
“我当真不知……我太久没经手巧家坊的生意,只当是寻常的布匹……那时候我打算逃出钱家,只是临行前舍不得我半辈子的心血,就想拿走几匹布,权当纪念罢了…”
巧家坊?
宋云谣心中一动,总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她不动声色问到:“你的心血?”
刘巧娘怔怔半响,浑身像是失了力气,颓然靠着树干,用手捂住脸,低低笑了两声。
“是啊,我十五年心血,就这么被人抢走了。”宋云谣一怔。
“还没桌沿高的时候,我的算盘就拨得与家中最老道的账房先生一般快了。父亲见我颇有天资,教导大哥经商盘账时,便也抽空教我两句。”想起故人,刘巧娘沉默半响,才继续说道。“父亲对我向来只有夸赞,却时常将大哥骂个狗血淋头。那时我心高气傲,总觉得大哥不如我聪明。
“后来听管事说闲话,才知道父亲只当我心血来潮要演闺阁戏,自然不必像教养接班人那般严加管教。
“那之后,我更卯足了劲儿去学。好在父亲也并非迂腐教条之人,出嫁前,我手里管着家中几个店,生意从没给家里丢过脸。”宋云谣一言不发,心中有些讶然。
不过初次见面,她为何对自己这个陌生人说起这般私密的往事?“后来,钱洪来我家提亲。”
提到钱洪,即便极力掩饰,宋云谣仍能听出她话音中的恨意。“两家本就交好,钱洪惯会伪装,钱家又摆出不小诚意,父亲便打算将我许配给钱洪。见我不情愿,父亲便将钱家聘礼里的染坊转在我名下,此后由我打理,以作补偿。”
刘巧娘停顿片刻,“我答应了。”
“所以,这染坊本是你掌着。”
她低声笑了下,“钱家向来只做表面功夫。那染坊外头瞧着光鲜,里头却一团污糟。能有后来的名声,全是我刘巧娘一砖一瓦重新盖起来的。”宋云谣思忖道:难道是这巧家坊名气太大,她从前就曾听说过,所以才会如此熟悉?
又听刘巧娘哑声道:
“后来,刘家生意不复从前,两家逐渐交恶,钱洪也一改往日嘴脸,对我冷言冷语。直到我刘家落败,钱洪彻底将我软禁家中,硬生生夺走了巧家坊。”她说得实在动情,可宋云谣仍心怀警惕,不想被她带着跑,直截了当道:“你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我,布的事你并不知情,也并非有意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