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心善、不计前嫌，怜惜稚童无辜，主动将孩子记在自己名下，不光会供养长大，还承诺将来会送一桩好亲事、一份好嫁妆。”
宋云谣听得目瞪口呆，若不是时机不对，她真想叫两声好。……听以，你当真将人记在名下了？"宋云谣好奇问道。那时她已是钱家妇，记名要请族老、开祠堂，花费的力气可就不止嘴上说说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刘巧娘摇摇头，“您真是高看我了。”她抬起头，勾唇一笑，有些凉薄。
“十个商人九个精，我哪有这么好心？那时想着，无非多出些钱财罢了。赔本赚吆喝的买卖，我做得还少么？只要巧家坊好了，莫说养一个孩子，就算十个孩子，对我来说又有何难？”
宋云谣轻声道：“论迹不论心。”
“论迹不论心……"刘巧娘喃喃，“姑娘说得太轻巧了些。”她沉默稍许，继续道。
“那丫头被吓晕后，大病了一场。那时我想着戏要做全套，便日日出入她家门，前去煎药、照顾，好让邻里都看清楚，我这东家所说并非为假。”“可等她醒了，我才发现她哑了。”
刘巧娘微微眯起眼，目光像是飘到远处。
“她那时不过七、八岁，瘦瘦小小的，活生生一个黄毛丫头。因为脸上长了许多麻子，旁人都叫她麻姑。麻姑一睁眼，就看见了我，呆愣了好久，自己明明说不了话，也不见慌乱，搞得我以为她本就不爱说话。”刘巧娘想起什么，忽然笑了一声，那声音又低又轻，仿佛一句未尽的叹息。“后来她告诉我，那时候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我是来接她去天上的仙子，说不了话是被我施了法术……哈哈哈哈，她还说……她还说，这是天上的规矩！哈哈哈哈……所以她一点也不着急……你说好不好笑？”宋云谣默然不语，可刘巧娘却仿佛被逗笑了，越说越止不住笑，眼角都笑出了泪花。
………我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指定是个又呆又痴的，若长在那个糊涂爹身边，将来指定难有什么出息。”
她终于停下笑，揉了揉眼睛。
“我虽对她也没有几分真心，可我有钱啊！跟在我身边，呼奴唤婢、锦衣玉食，换我拿她立牌坊、扬名声，已经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划算买卖，天王老子来了，也挑不出我什么错，你说对么？”
面对她的问题，宋云谣没有作答。
可她想，刘巧娘若真如她自己口中自嘲的那般铁石心肠、无奸不商，也不会时隔多年，还将这个问题耿耿于怀。
“后来呢？"她轻声问。
刘巧娘道：“还能有什么后来？”
“我不喜欢麻姑这个名字，就给她换了个名儿，改叫锈英。”彼郑之子，如绣如英。
宋云谣嚼着这两个字的典，同记忆里那个身量矮小、其貌不扬的女孩对上7丁o
“诱英出生时就没了娘，后来没了爹，成了哑巴，平声连哭都没声，偏偏她胆子又小，见人就躲，实在上不得台面。就算真将领她出去给自己扬名声，我都怕丢了我的人，便去城外赁了个庄子，让她去外头住着。”“恰巧我的奶娘也是个碎嘴的，我都嫁人了还整日追在我后头，管我穿衣吃饭。我烦不胜烦，便也将她打发去了城外，让她去教训诱英去。”“至于那小铜锁……
想起往事，她微微仰头看向天边的月亮，月光一寸寸柔化她的面庞。“那时诱英恋家，抱着家门哭得抽抽，就是不愿走。我心烦了，干脆拿了旁边柴刀，把那木门砸了个稀巴烂，就连门上小小的铜锁都砸了下来。”“我威胁她，我生来力大无穷、脾气古怪，若她再不走，我就拿柴刀把她家东西全砸了。她被我吓得一愣一愣，哪有不听话的道理，当场就跟我走了。”宋云谣想象着那副情景，心里有些哀愁的莞尔。刘巧娘轻轻吐出口浊气。
“也不知道她何时养的穷酸习惯，临走前还把那铜锁给带上了。我本来想扔，见状干脆吓唬她，让她随身带好这铜锁，时不时久摸出来看看，看一次就想起一次我的威风，以后好生听我的话。”
宋云谣问，“她们之后去哪儿了？”
刘巧娘沉默良久。
“那时家中出事，父亲与大哥下狱，我日日在外奔走，无暇顾及那边。结果…有一伙歹人去庄子作乱，劫走财物、点了屋子，奶娘死了，锈英……不知下落。”
黑暗中，宋云谣蓦然睁大了眼，刘巧娘没有注意她的神情，自顾自往下说。“得知消息时，父亲大哥已溢然离世，我刚从病榻起身，想见诱英，结果旁人告诉我，奶娘死了，锈英…那时我被钱洪半软禁在家，只来得及做两件事，替奶娘治丧，去官府报案。”
“抓到歹人了吗？"宋云谣紧着心，追问道。“抓到了。那伙蠢货，抢了钱财就去赌坊潇洒，不费吹灰之力就被官府逮了……可那又如何？我奶娘的命，诱英的命，谁赔给我？”刘巧娘慢慢看向她，月光下，她面容苍白憔悴，两颊微微凹陷，眼下坠着青黑的眼袋。明明才三十不到的年纪，数年的打压与磋磨，已将她磨出老态。“你知道我怎么一眼就认出这铜锁的么？那锁扣上有个缺口，就是我当年一刀一刀砍出来的。”
而这仿若枯木的面庞上，唯有那双黑得发亮的眸子还燃烧着，依稀可以窥见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