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一一此前虽没见过这位宋姑娘,可自家少爷对她的种种照顾早已不是秘密。摸不清少爷对她的想法,说不准哪句话就得罪了,他自然要谨慎。而沈不器斜倚案几,思绪不禁飘远。
是啊,宋云谣是当初逃出游船的瘦马窈儿,寡妇的身世也是捏造,那么兰姨是谁?她又如何与宋云谣搭上线,扮作母女?七叔不过一面之缘,就能看出这对母女的古怪,更莫说与之相处数月的沈不器。
这两人无论容貌、气度、说话办事的作态都殊为迥异,偏偏相处起来又亲密无间,不似陌生人。
以至于他原先一直以为,兰姨或许是宋云谣从前家中的奶娘或是管事婆子,二人以母女身份行走在外,总归能避开不少麻烦。可如今看来,这兰姨的身世来历,亦是迷踪团团。进城时天色已暗,他顺路往医馆走了一趟。得知那对母女还未醒,又想起丁虎子瘫坐在地,连声哭嚎“彤娘、细娘”的模样,他不禁叹息一声。嘱托砚山在此照顾,刚转过身,他动作猛地一顿。“主子,可还有事吩咐?"砚山凑过来问。沈不器微微垂首,眉间蹙起,眸中似有锐光闪过。“细娘……
他喃喃斟酌着这两字。
夹着乡音,听着不像名姓,倒像是赣地一带父母对女儿家的昵称。为何如此熟悉?似乎在哪听过……
沈不器微微闭眼,脑海中思绪飞转,总算从记忆深处翻检出零碎的一幕画面。
定阳县重逢,他背着人事不省的宋云谣爬上静雪庵的长阶,兰姨坐在门槛前,疯了似的冲上前撕抢。
那时她口中怒吼着……
沈不器猝然抬头,“一一细娘。”
在外奔走一天,同沈不器作别后,刚踏进静雪庵大门,宋云谣只觉浑身疲乏,恨不能倒地就睡。
本打算直奔榻上睡个昏天黑地,心念稍动,她脚步一转,又往竹轩走去。这个时辰,住持多半就在那处。
果不其然,法真与妙音正在小院儿竹桌边吃斋饭,见她来了,妙音喜形于色,忙招呼她过来吃饭。
吃饭间隙,她说起城中流民之事,听闻灾情,众人兴致都淡了几分。宋云谣本想劝告住持,外头形势不清、人员复杂,这些日子莫叫姑子们再下山,若需采买东西,大可使唤她与冯公子。可法真听后,却细细问起衙门打算如何安置流民、草棚又在何处。好在宋云谣早先问过沈不器,也总算对答如流。
吃完饭,同妙音在井边洗碗时,宋云谣随口提起自己在城中救下了一对母女。
妙音听得入了神,连连追问那时她急救的手段,问到最后,竞有些落寞。她虽没明说,宋云谣却多少能摸清她的心思一-自己闲来翻翻医书,危急时刻都能救人一命;可她在法真身边学了多年医术,却从未诊治过旁人,一身E术无处施展,总归是件憾事。
趁法真不在,她悄悄在妙音耳边说:“妙音师傅,你可想过,为庵堂里的姑子们看诊?”
妙音低下头去,嚅嗫道:“我这副容貌,只怕会…”宋云谣朝她笑了下,放下手上的碗,伸手拨了拨盆中清水。水波荡漾,揉碎倒映的秋月,与两张模糊不清的面孔。她温声道:“不过面上三寸皮肉,轻轻一拨就散了,哪有什么美相、陋相?这点浅显的道理,连我这个俗人都明白,更莫说庵堂里的师傅们。”“妙音,你可莫要小瞧她们呀。”
妙音愣在原处,嘴唇轻颤,半响说不出话来。似是被她这番话乱了心,妙音一晚上都有些心不在焉,宋云谣便自告奋勇,帮她擦了神龛、点了香烛,还扫了小院儿里的落叶,待到月儿高升,宋云语敲着酸胀的腰背,慢吞吞回了屋子。
屋中一片烛火暖光,兰姨正坐在桌边纳鞋底,见她满面疲色、步履沉沉,连忙丢下针线,起身相迎。
“大病初愈就到处跑,一句话没留,天黑了才回来!真拿你这小身板当铁打的?再胡闹下去,那沈少爷就是送来灵芝仙草都不够你糟蹋的!”她嘴上骂得毫不客气,动作却轻柔,扶她去榻上休息,任由她埋在被褥里一动不动,伸手替她解了头发、脱了鞋袜。她闷声闷气说,“那些药材,你别动。明日我还得还给人家。”兰姨动作一顿,看看桌上那摞精美的木盒,又小心端详她的神情,口中却附和。
“还了也好。那玩意儿说得好听,可到底是药,哪有鸡鸭鱼肉滋补?要我说啊,你就是被那斋饭给害的。"说着,又小声嘀咕,“这身衣服哪儿来的…”宋云谣翻了个身,“巧娘借我的。”
不等兰姨开口问,她慢慢说起今日在城里的种种。“我今日本打算去城里看看房子,结果城门口撞上流民同衙役打架,顺手救了对生病的母女,如今还在医馆里躺着。”“打架?“兰姨咋舌,“这定阳县也不太平,你都撞上几次斗殴闹事了?”是啊,怎么就她这么惨呢?
宋云谣长长叹了口气,撑起身子,“县城里流民太多,衙门将他们都安置到了城外,听说还有没被抓着的,眼下城里正乱着呢。”“总而言之,这些日子你也少往城里去,正巧过阵子田里又要农忙,你就别瞎跑了。”
“知道了,小管家婆。"兰姨应了一声,出门倒了盆水,催她洗漱。“对了,怎么也没听说哪里受了灾?这流民都是从哪来的?"兰姨又拿起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