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金婶子
“你那些把戏，下次换个人作弄吧。”
说罢，宋云谣朝他微微一笑，利落转身离开。她步子不紧不慢,手臂自然摆动，看着与平日并无二致。可唯有宋云谣自己知道，她几乎要咬紧牙关，才能控制住四肢那不听使唤的打颤。
她心里清楚,这颤抖并非因为恐惧，也并非源自愤怒。恰恰相反，她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同沸腾的血液一起在身体中激汤。
如此陌生，又如此令人振奋。
她头也不回往山坡上走，心底却克制不住某种恶毒的幻想,沈三郎如今是什么模样？
还呆若木鸡站在原地么？
还是羞愤于自己三言两语拆穿了他的把戏，恨不能钻进地里，暗暗发誓，此生再也不会让这女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女人与男人之间的交锋中，她从未占过上风。甚至亲手杀死王攀与陈茂良的那一刻，留给她的也并非一份纯粹的奖赏，更像是一段逃亡的开始、两条人命的枷锁、一场漫长的噩梦。可这一刻，她兵不血刃，轻松取胜。
胸中郁气一泄而空，她欣然回忆自己方才的一字一句，琢磨起哪个气口还不够从容，哪句话还不够讽刺，哪个眼神还不够挑衅。若再来一遍,定会十全十美。她甚至不乏自嘲的想,谁说翠莺阁教的东西一点用处都没有？至少拿来气人，很有效。
她轻快地爬上小坡，直到听见马车里隐隐传来的抽泣声，轻飘飘的步子一脚踏实，陡然清醒过来。
默默看向砚山，砚山朝她使了个眼色，摇摇头。一家三口差点阴阳相隔，如今虽勉强捱过一关，可抬眼再看，山岳重重，一关又一关。
且不说细娘尚未痊愈、城里城外还有疫病隐忧，单说他们将来如何在定阳县安家，就是个大问题。
思忖间，车帘掀起，丁虎子跳下马车。乍一瞧见宋云谣，他忽然有些难为情，抹了把鼻涕眼泪，朝她抱拳深深一拜。“多谢宋娘子，若不是……
宋云谣温声将他打断，打趣道：“这些个客气话，彤娘都快说得我耳朵长茧，丁大哥就饶了我，少说两句吧。”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又忙问道：“听说医馆不能住了，宋娘子还有旁的安排？”
宋云谣点点头，耐心解释。
灵山上有间屋舍，林公子先前付了半年的租子，给巧娘与倪管事暂住。如今屋子空置，又离静雪庵不远，她也方便往来照看。听她说完，丁虎子连声应好，终于长长舒了口气。“宋娘子大恩大德，实在不知该如何谢你……若将来能用得着我丁虎子的，恩人尽管使唤！”
说罢，他往山坡下瞄了一眼，神情严肃起来。“恩人心善，莫怪我多话一-方才那牛老太，你可定要小心。”他面沉如水，恨恨道，“那厮是个黑心烂肺的，眼里只有铜子，心眼没有针尖大。若只想敲些银钱就罢了，就怕她记恨上恩人，暗地里纠缠。到时只怕仁么腌膳手段都能使出来！”
丁虎子瞧着满脸凶相，人却踏实忠厚，难得听他说出这么重的话，宋云谣微微诧异。
虽不知他们究竞有何恩怨，可一想起牛老太那精明贪财、又毫无分寸的为人处世，她也不免头疼，正色应下：“放心，我记住了。”话音落，山坡下又隐隐传来那老妪的吵嚷声，丁虎子眉心紧蹙。“不好，只怕那老虔婆又要拿彤娘的去处做文章。宋娘子，你们快些走，莫叫她平白生出事端。”
宋云谣忙道："好，你也多保重。”
丁虎子小跑下山，临走时，不住望向马车。彤娘似有所感，将车帘掀开一条缝，含泪朝他摆了摆手。
宋云谣压下心酸，看向砚山。
“走吧。”
砚山却有一刻迟疑，犹犹豫豫看向山坡下。那主子呢？
他们方才瞧着还好好的……
可吃一堑长一智，有上次教训，他再不敢轻易在她面前提沈不器，忙点头应下，坐上车辕，驱车向灵山。
砚山暗自嘟囔：这俩人好时，他一点好处没沾上；莫名其妙闹起来，倒是他两面受气！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马车内，给默默落泪的彤娘递了帕子，宋云谣温声劝了几句，见她情绪稍稍平复，玩笑似地打趣。
“丁大哥不知有多牵挂彤娘，方才一见，总算能放下心了。”彤娘脸一红，嚅嗫道：“宋娘子可莫说这些羞臊的。”宋云谣却笑道：“你们正经拜了天地、写进族谱的夫妻，有甚好羞臊的？羡煞旁人才是。”
彤娘抿唇笑得腼腆，若非怀里抱着孩子，瞧着还似小家碧玉的未嫁姑娘。“我们是拜过天地，却没写什么族谱。”
许是看出她不解，彤娘解释道：“虎子哥出生就是孤儿，自然没什么族谱不族谱的。”
宋云谣有些意外，不禁问道：“彤娘怎么和他走到一块儿的？”说完才发现话有歧义，她连忙找补。
“咳，丁大哥勇武踏实、人品也好，只是毕竞身世……彤娘家中如何答应的？”
彤娘脸颊绯红，轻轻摇头，“没事，我懂你的意思。”“他儿时被山里老猎户养了几年，后来老猎户去世，家里五旧屋也被亲戚抢走，他便下山找活路，在城里摸爬滚打好几年，在街上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