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一袋子米粮,正往妻女住处走去。远远瞧见路上来了个赶鸭子的戴笠人,见她东奔西顾、步子慌乱便多看了一眼,这才发现竞是宋娘子。
“宋娘子!"他摇摇招呼。
有两只小鸭子总掉队,宋云谣正头疼着,循声望去,却见丁虎子朝她跑来。许久不见,宋云谣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放下心来,“丁大哥来看彤娘和孩子?”
丁虎子面露喜色,晃了晃肩上的米袋。
“衙门方才给我定了分田,还给了袋米粮,我就紧着给彤娘送来。”宋云谣眼前一亮:“丁大哥分到田了?恭喜恭喜!是何处的田?”丁虎子憨厚一笑,“具体还没定,只是上了名录,还得看衙门安排。”这几日,衙门里已议定章程,开始着手安顿流民。安置流民并非易事,若是荒年流民过多,超出地方能安置接纳的程度,则大多会被差役押解回籍。
好在定阳县的流民本就不算太多,此前还有不少人因畏惧衙门而逃亡别处,如今幸存的流民将近百八十人,尚可容纳。至于流民的去处,亦各有区分。
土地有限,官府大多青睐有劳力的年轻男女,会主动将其编入里甲,分些荒田,来年好承担赋税徭役。
而无地的流民大多会被民间士绅豪强买下,收为自家佃户,日子就要更难过些。
丁虎子身强体壮,家中又无尊老,分到田也在情理之中。“说起来,想必流民棚不久后就要拆了吧?”丁虎子点头:“估摸着这个月,听说为了防止再生疫气,要将流民棚都烧了,以绝后患。”
“既如此,丁大哥改日就搬过来吧。“宋云谣思忖道,“彤娘如今住的宅子已付了半年租子,也不必再费心劳力寻屋子,你们一家暂且住下,盖屋置产大可徐徐图之。”
丁虎子闻言脚步顿住,满脸感激,作势又要给她行礼,宋云谣忙赶着小鸭子们快走几步。
她假装生气,“丁大哥,再这么生分我可真要生气了。”“宋娘子帮了我们一家良多,真不知何以为报…”丁虎子闷头走了上来,忽然道,“听说宋娘子的娘亲也在庵堂同住?不如改日带上老夫人,我与彤娘做桌好酒菜,好生招待一番!”宋云谣笑道:“那自然好。我娘可是个爱凑热闹的。”“不过这几日恐怕不空。我一位友人家中办白事,她给人家帮忙去了,时半会儿恐怕回不来,况且还得看城门何时开呢。”丁虎子爽快道,“不急不急!宋娘子何时得空,同我们说一声就是!招待宋娘子母女,日日都匀得出空!”
二人说笑着,在岔路口前正要分开,丁虎子一时不察脚下,竞滑倒在地,捂着腰背面露痛色。
宋云谣吓了一跳,连忙要上前搀扶,“莫不是被石阶磕着了?”丁虎子先一步撑地站起,眉头紧皱,“无碍,是之前和牛老太一家打架的旧伤。”
“牛老太?“宋云谣错愕道,神情复杂,“丁大哥怎么还是和他们……”丁虎子不知想起什么,沉下脸来。
“这家人当真是狗屁膏药,沾上了就甩不脱。那牛老太一直念着彤娘和孩子,三天两头去找衙役告状,还说了些难听话……我忍无可忍,就同他们打了一架。”
“放心,牛老太男人和儿子伤比我重多了。”宋云谣微微蹙眉,却问,“那这次流民安置,他们一家可分到田了?”丁虎子嗤笑一声。
“她那男人早已半截身子埋土的人,整日挂在嘴边的儿子也是个废物,官府自然瞧不上。偏偏牛老太又自视甚高,将那地主身边的豪奴得罪了,如今连伯户都没当上!”
他大仇得报自是快意,宋云谣心中却生出隐忧。“丁大哥,如今分田之事还未落定。"她委婉道,“不怕得罪君子,就怕得罪小人。那位牛老太……你可要多加小心。”丁虎子一愣,也正色:“宋娘子放心,他们如今还不知这屋舍所在,我也定不会让他们靠近彤娘和孩子!”
寒暄几句,林中雨丝渐大。
丁虎子护着怀中米粮快步回家,宋云谣也重新拿起小竹枝,轻轻赶着小鸭子回了静雪庵。
可一进庙门,小鸭子们不知寻到什么意趣,东咬一口、西蹭一下,队伍一下就走散。
宋云谣嗓子都快喊哑,最后干脆一手揣着一个闹腾的,再找乐得直合不拢嘴的姑子们借来背篓,总算到了后山青田,准备“赶鸭子上架”!走到自己那几亩爱田前,她放下背篓,小鸭子们一见着水田,便本能般一个接一个跳进田中,在不深不浅的水面中穿梭游行,避开长出新穗的稻禾,低头啄食起田中的杂草、螟虫。
宋云谣从未见过这场面,不由瞪大眼睛,蹲在田埂边,手心撑着下巴,有些看痴了。
疏密不一的绿意中,小白鸭子优哉游哉,在水面划出一圈圈涟漪。细密的雨珠也如白玉跳盘,自浓翠欲滴的稻禾上滚落,嘀嗒,嘀嗒,敲着水面,也敲着她头顶的竹斗笠。
眼前一片清蒙的水碧,她嘴角不自觉勾起弧度,却不察视野中何时出现了一片灰青色。
宋云谣下意识抬眼望去,脸上恬静自在的笑意没来得及收起,遥遥看清青田对面那人的模样。
雨幕中,他静静立在田埂边。
不知在雨中站了多久,他一袭鸦青缎子氅衣被雨水浸得微深,青衫贴在身上,衬得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