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宋云谣将自己手里的递过去,语气如常。
“你连这些都找到了?”
说罢,她话音一顿,轻笑道,“瞧我说什么傻话。你连那些信都寻到了,这些自然不在话下。”
她甚至好奇问道:“不过,这些东西你为何搬来这了?原先不是放在杭州别院里?”
她平淡的口吻令沈不器心里发闷,他宁愿她骂他、打他、痛痛快快发泄那些愤怒,也不愿见她如此。
他低声解释道:……那时在松阳收到你的信,你右手不便,用左手写的,看了字迹,我虽有所猜测,却不敢确信,便遣人从杭州送来了。”宋云谣一愣,心中恍然。
难怪。
难怪那时从松阳回来,他便一改往常,躲闪回避起来。她怔怔看着他清瘦的手将纸一张张捋平,擦去地上沾染的水迹,又仔细放进箱中。
他动作轻柔,细致小心,那些纸页在他手中不似物证,倒像是什么稀世至宝一般。
此时此刻,即便她再如何躲避,也不得不承认,他对她,或许是有几分情意的。
只是那情意太轻、太浅,担不起那些沉重的担子,人命、责任、身份之差也来得太不是时候。
她与他之间,似乎总是缺点运气。
宋云谣久久没有言语,沈不器心中忐忑又颓丧,怕她怨他、恨他,更怕她像那天看见藏在枕下的书信一般,再一次陷入自暴自弃的泥淖里。他声音喑哑,"抱歉,是我不好…”
宋云谣轻轻一声叹息,打断了他。
“沈大人,这是你职责所在,实在不必与我道歉。”她看着他,昏黄烛光映在双眼中。
“那日是我不对,说了混账话,做了出格之事,还望大人海涵,莫放在心上。”
他目光沉沉落在她脸上,她眼波沉静,不闪不避地迎望着,眉梢眼角都寻不出半点波澜。
她顿了顿,“都忘了吧。”
沈不器心头重重一颤,垂眸避开她视线,假装听不懂她的话里有话,故作轻松地开口:“说起来,有一事不知该不该问。”“并无他意,只是好奇……为何偏在这些书画上,要用左手?”他心中其实早有猜测,只是想亲耳听到她的答案。宋云谣思忖片刻,道:“是儿时在翠莺阁养成的习惯。”听见这三字,沈不器指尖微微一动。
“我生来是个左撇子,儿时跟在娘亲身边还好,被卖去翠莺阁后,鸨母看不惯,便逼着我改。”
她展开左手,低头淡淡道。
“我用惯了左手,起初总是改不过来,偏生苏妈妈尽给我出些难题,什么竹筷夹豆子、粗毫笔尖勾细直线,右手使到抽筋都做不完,我便偷偷换成左手。结果被她发现了,就用细竹条教训我,让几个小姑娘压着我的身子,抽了整整一下午。”
宋云谣的语气淡得好似晾温的白水,可沈不器周身气息倏地冷下来。她平静道:“我那时刚到翠莺阁,性子硬,咬着牙硬是一声没吭,旁边一起被买来的小丫头们倒是吓得不轻,一个个小脸煞白,鸣鸣咽咽也不敢哭出声。“现在想来,什么左手右手兴许都是幌子,苏妈妈不过拿我杀鸡儆猴,立威风罢了。”
沈不器呼吸渐沉,紧紧攥着拳头,强压住情绪。而宋云谣却收起手,笑了一尸。
“不过那时我不懂,明着顶了几次,下场惨烈,便转到背地里,还暗自得意。她越是不让我用左手,我越是要把左手用好,赌气似的,什么弹琴写字、书画刺绣,卯足了劲儿去学去练。不过女红到现在也没能学好,便是后话了。”说罢,她言语微顿,笑意淡了下来。
“那时候给你写信,是我托大了。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也就肆无忌惮起来,反倒叫你看破了身份。”
她话中几分轻飘飘的自嘲。
“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大抵就是这个意思。沈大人,你说对么?”她偏头看向他,却怔住了。
昏暗的光下,他双眼隐隐透着水光,仿佛一池深潭被激起浪,又好像映着摇曳的烛火。
他沙哑着嗓子,问,“疼吗?”
过了这么久,还疼么?
他问得没头没脑,宋云谣想笑,想做出轻松的姿态,告诉他,这么多年了,哪还会疼?
可望着他,她莫名说不出口。
半响,她道:“早就不疼了。连疤都没留下。”“那时候呢?“他凝望着她,满目哀伤,“那时候,疼不疼?”宋云谣嘴唇轻颤,沉默下来。
苏妈妈是个精明的老手,自然不会为了所谓管教或树威风,而毁了姑娘们将来吃饭的门面。
为此,苏妈妈特意备了许多细竹条,抽在身上不会伤筋动骨,最多留下几道红痕,没几日就能养好。
可那粗糙的毛边剌在肌肤上、毛刺扎进皮肉里,十天半月过去抓心挠肺难受的滋味,只有被抽过的人方才知晓。
在翠莺阁的那几年,除了她,鲜少有人再挨过那样的教训。而她恰巧是个油盐不进的硬骨头,隔三差五就给苏妈妈找些麻烦,苏妈妈也爽快,每次都痛痛快快赏她一顿竹条抽肉。旁的姑娘们也从一开始的惊慌同情,逐渐变为后来的见怪不怪。偶尔见了她,还要笑她几句,是不是仗着妈妈打人不疼,所以故意撩拨惹她生气?她便也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