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虎子躺在榻上仍不安生,反复追问兰姨的流刑是否为真。
宋云谣只得宽慰,说虽发配宣府,但自己已决意同行照料。她笑道:“往后便与兰姨在宣府安家了。久居江南,还未见过漠北风光,这下倒能看个够。”
听罢,丁虎子与彤娘面面相觑。
砚山也呆住了,“姑、姑娘,您要去宣府?!”丁虎子终于反应过来,急得差点跳起,“宋娘子,这可不是小事,你得想好了……”
不等他说完,彤娘悄没声拧了他一把,飞了个眼刀让他闭嘴,打圆场道:“你好生歇着罢,待夜里沈大人将婶子接出来再说。”宋云谣朝她笑笑,寒暄几句让丁大哥好好休息,先行告退。刚绕出小院,砚山忽然追上来,从身后叫住她。“宋姑娘。"他跟上前来,试探道,“您当真打算去宣府?”宋云谣点头,温声道:“是。这些日子,多谢你照顾。”砚山忙摆手,“都是应该的。”
宋云谣笑了笑,“哪有什么应不应该。早在静雪庵里,无论农事、还是庵里办法会,砚山小哥就对我多有照拂,这些我都晓得。”砚山望着她,欲言又止,“姑娘,您客气了宋云谣颔首作别,“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转身要走,却听砚山又将她叫住。
砚山挠着下巴面露难色,支吾半天,半响把心一横。“姑娘,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可我寻思,若您当真要走,这话再不说就烂肚里了……”
“我知道姑娘待我好,从没把我当底下人使唤..可我自己清楚,打从头回见您那日,心里就从没敢低看过您半分。”宋云谣一愣。
砚山叹口气,“当初少爷与您在平溪出事,我亲眼见少爷带着人,白日搜山、夜里点船,怔怔半个月没合眼。后来是在江中捞起您的衣裳,才作罢赶回京中……少爷如何看重您,打那时起我便晓得了。”“幸得后来在定阳再见着姑娘.…少爷这人,嘴上说对您只是报恩,可我自小就在少爷身边,瞧得真真儿的!少爷何曾对别家娘子这般上心?他就是看重您、在乎您!”
“那时姑娘还瞒着身份,外人觉着你们身份悬殊,可我心里清楚,少爷不是拘泥虚名之人,他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说罢,砚山顿了顿,神色略微尴尬。
“虽说如今因您的身份,情形有些复杂……但砚山一直记着姑娘的好,也早把姑娘当第二个主子敬着了。”
宋云谣静静听着,没有言语。
砚山抓了抓头发,“按理说,主子的事儿,我一个下人不该多嘴。上次多嘴,就害得姑娘恼了少爷”
他声音渐低,“可小的又怕,若因少说这一句,您二位生了嫌隙,或是留了遗憾……那我这辈子都心难安。”
说罢,砚山小心翼翼抬眸,“宣府……姑娘当真非去不可么?”见她不语,砚山低声道:“少爷早为您打算好了。宅院田产铺面都备齐,新的身份文牒也打点妥当。只要姑娘愿意,后半生尽可安稳度日。”“您何苦舍弃这些,非要往宣府那地界去?虽说少爷在那边也定会安排妥当,但毕竞是边镇,将来如何,谁能说清?”他小声嘟囔,“况且天南地北的,再想见一面,也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了……”
小道上静悄悄的,邻家桂树从墙头探过枝来。风一吹,细花沙沙擦着粉墙。宋云谣静默良久,最终只温和一笑。
“砚山,难为你告诉我这些。我有些乏了,先去歇会儿。你也回去罢。说罢,她转身径直离开。砚山站在原地深深叹口气,懊恼地拍拍脑门,也快步离去。
待人影渐次消失,林锦程自拐角缓步走出,袖口还沾着淡淡的桂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