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在相亲局上空待索然无味,话不投机半句多,于是以散步消食为由,趁大人们酒过三巡酣然之际,脚底一抹油,矮身悄摸溜出席面。
她往御园中透气,心里直懊恼,早知被安排至此,今日便不该来向李渊献宝!
李小六拖着步沿着小径行走,远处亭台楼阁,殿庑宫梁,夏时花草争妍,一派生机景致。
踱至一块僻静角落,忽闻一墙之隔外,风送来一阵女子说话声。李小六本无偷听习惯,可她耳朵尖,倏听得“万氏"字眼,意识到那女子恰在谈论自己母亲,立时两耳竖起,掌心扒紧墙根,静心细聆。是一女子声音:“女婢回报,原是万妃病了,陛下昨夜是去探望她。”另一女子冷哼一声,语调却若拈酸,嗓音愈尖:“万氏已是半老徐娘,陛下怎还时常过问她,甚至册为贵妃,你我至今也不过位止婕妤,她也不知凭了甚么。″
先前那女子道:“你也糊涂了,万氏比你我侍奉陛下早得多,又出自名门,这岂是你我二人所能比。”
这话似戳中另一女子痛处,她立即高了声,竟不畏惧隔墙有耳:“这算甚么?万氏有子,我亦有子,更休提陛下之心在我,凭甚么她能做贵妃,而我只能屈居下嫔?”
“你小声些。"同伴劝她,又谨慎瞥了眼周围,确信无人后,方道,“万氏终究体弱,又比你我年长,待她……贵妃之位不就归于你了么?”中间刻意放轻,近似无声,然而李小六还是听清了。那是两个诅咒的字眼。
一股怒火腾然自下而上冲出,李小六扫了眼三两下即能翻越的矮墙,正欲挽袖行动时,那嗓音尖细的女子再度出声。“我巴不得她薨了才好呢!"女子恨意浓浓,“她那身子骨隔三差五染病,怎还不带走她,也好少些苦楚!”
李小六忍无可忍,手足并用跃上墙头,这时不知何处窜出一少年厉声,朝二女子疾斥:“你们怎敢背地里咒骂我母亲?”是李小五。
李小六趴在墙头,认出那两名云鬓柳腰,满头簪戴的妃妾,一位是张婕妤,而嗓音尖的另一位,却是素与李建成李元吉交好的尹氏。尹氏因有子嗣,亦得李渊偏爱,对李小五怒叱并无惧色,黛眉上挑,眼一瞪即还击:“我亦是你庶母,岂敢对庶母颐指气使,目里还有无尊长?”“你们毁谤我母亲,我要向阿耶告状。”
张婕妤来帮腔:“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王哪只耳听闻我们毁谤万妃,陛下岂会轻信你一面之词。”
“你一一"李小五咬牙。
尹氏越发得意,轻晃上肢:“楚王恼羞成怒作何?我所言皆乃实话,楚王告到陛下御前,届时万妃气得一病不起,若薨了便真教我说中了。”李小五面色由青转白,再由白泛红,一口气挤在喉咙眼,提不上去,掉不下来,护母心切的少年此时将礼仪伦常悉数抛却,头脑一热,蓦地伸手将尹氏一推。
“你再骂我母亲!”
尹氏跌跄后倒,身后女婢内监慌忙搀扶,其中一身强力壮的嬷嬷上前,食指直戳李小五胸膛,忿然道:“楚王好大胆!宫禁之内公然殴打庶母,我要上告陛下,教陛下来评理!”
李小五侍女亦怒上心头,一时不顾此乃禁中,瞅嬷嬷转身便走,侍女三步并作两步拦住她:“老妪你敢!”
嬷嬷不知哪来胆识,挥拳直击侍女脑门,侍女被打得猝不及防,一时眼冒金星,回神后竟与不依不饶的嬷嬷相殴起来,内监一拥而上争打侍女,李小五匆匆喝止,尹氏却火上浇油:“打,一个婢子罢了,你们还怕她不成?”内监们得了授意,愈发妄为,手上动作加重,数人围着一势单力薄的弱女子欺负,而李小五被尹氏与女婢阻住去路,上前不得,额冒青筋干着急,一时局面哄乱纷纷。
“你们住手!”
李小六自墙上跳下,直奔那缠斗人群,生拉硬拽,死命拖开内监躯体,李小五瞥是小六,心里一刹有了底气,推开尹氏疾步上前,将内监嬷嬷一人一拳,与李小六一并救下围殴侍女。
“你们在做甚么!”
苍劲有力的一声沉喝,陡令在场诸人打一寒噤。“事情的经过便是这般。"堂下,李小六顶着李渊痛心疾首目光陈述罢,恨恨然指着花容失色的尹氏与张氏,“阿耶,你还要袒护她们么?”李智云侍女犹自惊魂未定,被揪得衣衫不整,两簇额发飘落耳畔,对着主人哀哀落泪。
李小六见状,立刻解下自己披帛,覆上女子光裸肩头,女子感激道谢,李小六又请近侍引她往别屋休息。
一众参与殴斗的内监女婢颤魏巍跪成一排,垂视地面不敢抬头,为首尹氏与张氏哭哭啼啼,亦跪在前列,云鬓半散,瞧来狼狈不止。“公主冤枉了我们,这其间定是有甚误会。"张氏半垂的眼眸倏忽一转,随即仰颌喊冤,“公主楚王与秦王亲近,素来轻看我二人,所言不乏爱憎成分,须知我们平日谨小慎微服侍陛下,岂敢背后诋毁万妃娘子,望陛下明辨!”“你胡说!“李智云气不打一处来,“分明便是你们诅咒母亲,还敢狡辩!”“她们诅咒你母亲甚么?"李渊问。
李智云滞住,唇齿张了张,那恶毒的原话涌不出嘴边。李建成存心解救二妃,遂来打圆场:“口舌之争而已,阿耶何必兴师动众追究,六娘与五弟年轻气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