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屑。她听到门响,猛地抬起头。昔日那张明媚张扬的脸,此刻如同被揉皱又丢弃的纸,苍白扭曲,布满了泪痕和污垢。眼神空洞,涣散,时而惊恐地瞪大,时而茫然地四处乱瞟,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声音含混不清:
“……不是我……蝴蝶……好大的蝴蝶紫色的……飞走.……“公主……公主饶命!灯……灯欢!有灯!火!烧过来了!好烫!”“娘……娘……抱抱盼儿……盼儿怕黑……她似乎认出了走进来的人影是杨予书,又似乎完全没有。当杨予书忍着心酸,将带来的干净衣物和一小包点心放在她面前时,她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缩到墙角,抓起一把稻草死死抱在怀里,惊恐地尖叫:“别过来,别杀我。不是我推的!是蝴蝶!是蝴蝶带走了公主!不是我--!”那尖利的、毫无理智的哭嚎在狭小死寂的石室里回荡,刺得人耳膜生疼,更刺得杨予书心口鲜血淋漓。
他僵立在原地,看着眼前这个疯疯癫癫、状若痴傻的女子,哪里还有半分昔日德妃娘娘的运筹帷幄?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他。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终只能颓然地垂下手臂,任由那精心准备的点心滚落在肮脏的地面。他默默地放下东西,最后看了一眼那个缩在角落、沉浸在自己破碎恐怖世界里的人影,转身,一步一步,沉重地退出了那扇象征着永世囚禁的乌木门。沉重的落锁声在身后响起,隔绝了那令人心碎的哭嚎,也隔绝了他与过去最后一丝温情的联系。廊下惨淡的天光落在他脸上,一片灰败的死寂。御书房内,龙涎香袅袅。江尧正批阅着奏章,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于氏虽废,萧若棠的死却如同投入深潭的巨石,余波未平。殿门被霍然推开!鸿胪寺卿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官帽歪斜,脸色惨白如纸,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陛,陛下!不好了!南越国使臣。南越大皇子萧启明,率使团在宫门外,披麻戴孝!抬棺跪阙!要………要陛下交出凶手,以慰其妹华若公主在天之灵!”
“什么?!“江尧猛地掷下朱笔,墨汁溅污了奏章!他霍然起身,眼中寒书爆射!
宫门外,景象骇人!
数十名身着粗麻重孝的南越使臣,簇拥着一口巨大的、未上漆的阴沉木棺材,黑压压跪在巍峨宫门前的广场上。
为首一人,正是南越三皇子萧启明他面容与萧若棠有并无相似,此刻却布满悲愤与狰狞,双眼赤红,额上勒着白布,直挺挺跪在最前方,如同一柄出鞘的染血利刃。
他手中高高举着一件物品一-那是一件被撕裂的、沾着大片深褐色干涸血迹的宫装残片,流光溢彩的霞影紫贡缎,在刺目的阳光下,折射出妖异的光。正是萧若棠遇害时所穿。
“大成皇帝陛下--!“萧承烈的声音如同受伤的野兽在咆哮,充满了刻骨的仇恨与悲怆,用尽全力嘶吼着,声震宫阙,“我南越以诚待之,送嫡亲公主和亲,以求两国盟好,永息干戈!然尔等是如何待我胞妹?!”他猛地将那染血的宫装残片高高扬起,让所有人都看清那刺目的血迹和撕裂的痕迹,声音泣血:
“我妹妹!金枝玉叶的华若公主!竟惨死于尔等后宫妇人之手!死状凄惨!铁证如山!凶手元氏灯欢,蛇蝎心肠,祸乱宫闱!此等血仇,不共戴天!”他猩红的目光如同淬毒的箭矢,穿透厚重的宫门,直刺向那深宫之内,每一个字都裹挟着滔天的恨意与不死不休的决绝:“今日!我萧启明携妹遗骸,披麻戴孝,跪求陛下!交出元灯欢!交出于敏盼!以命偿命!血债一一血偿!”
“若陛下执意袒护妖妃!便是视我南越如无物!便是与我南越一一不死不休!我南越十万铁骑,必踏破边关!以尔等之血,祭我妹妹亡魂!”“血债血偿!”
“交出妖妃元灯欢!”
“交出妖妃于敏盼!”
南越使团众人齐声怒吼,声浪如同狂暴的海啸,一波波冲击着巍峨的宫墙,震得整个皇宫都仿佛在颤抖!那口巨大的阴沉木棺,在烈日下散发着森然列气,如同南越国倾泻而来的、无法化解的仇恨与战火!消息如同瘟疫,瞬间传遍深宫每一个角落。关雎宫内,元灯欢正对镜梳妆。
铜镜中映出她沉静的容颜。相念步履匆匆进来,脸色煞白,附耳低语,将宫门外那惊天动地的景象和萧启明看似泣血的控诉,一字不漏地转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