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妈妈循声过来,瞥见商月楹这精神头也有些讶然,商月楹忙提裙凑了过去,挽上她的胳膊,亲昵道:“好妈妈,我已经好全了,那药就不喝了罢?她嗓音清丽婉转,端腔撒起娇来,更是轻飘飘的,像春日里落在后颈的柳絮,又似鹅毛大雪下的几粒冰籽,激得人又痒又颤。僵了半晌,荣妈妈败下阵来,仔细探了她好一会儿,这才妥协道:“就听夫人的。”
一夜过去,商月楹腹中在击鼓,她抬手绕肚皮滚了一圈,嬉笑道:“我就知道妈妈对我最好,妈妈,今日小厨房炖什么吃?”荣妈妈掩去眸中笑意,轻咳一声,道:“今日小厨房可没开灶,昨儿都督来时吩咐过了,这几日要炖鱼汤给夫人喝,那鱼新鲜,处理起来难免有些腥气,小厨房的确不太合适。”
“所以,夫人随奴去前厅罢?“荣妈妈旋身往外走,“都督先去上朝了,早膳替夫人留着呢!”
商月楹虽有些诧异,却也没说什么,她的确不喜闻见鱼腥,薛瞻这打算倒还合她的意。
因她昨日病了,早膳准备得也清淡滑口,只她嗜甜,那熬得软烂的粥里味道平平,到底喝了半碗便止住了。
用罢过早膳,商月楹原打算先去园子里赏花,行至一半忽又旋裙改了方向,回花韵阁取了钥匙便往西厢的库房走去。嫁进来这些日子,府里有多少家底她还没摸清楚呢。绕是商月楹推门前在心里熨过几回,可真看见那些价值连城的玩意儿摆在她面前时,到底没忍住瞪大了双眼。
荣妈妈干笑几声,“都督立了许多军功,好些都是陛下赏的。”商恒之与秦意夫妇二人也替商月楹备了份丰厚的嫁妆,可市井金银又如何与御赐之物能比得?
商月楹垂眼看着险些将她眼睛晃花的宝石玉坠哑了声。她嫁给了薛瞻。
若无意外,她与薛瞻,连死都要埋在一捧土里。那这些玩意儿,说一句都是她的,不过分罢?俄顷,商月楹来了兴致,差荣妈妈寻了账本来,她则握笔徐徐记载,可两三个时辰过去,也才清点不过一半。
方搓揉一把酸胀的手腕,秋雨赶了过来,“夫人,都督回来了,元澄说,都督唤夫人去前厅一道用午膳呢!”
商月楹动作一停,…回来了?”
她扶着门框押头出去,抬眼打量日头,狐疑道:“他今日不忙了?”秋雨偷瞥一眼与自己递眼色的老娘,笑着催促道:“夫人快去罢,奴婢都闻见鱼汤的香味了,这汤凉了可不好喝了!”商月楹只得将账本合上,跟着秋雨去了前厅。春光太刺眼,商月楹进门时有些晃眼,眯眸看向端坐在一旁擦拭剑身的男人,问:“都督今日怎么回得这般早?”
薛瞻:“得了空就回来了。”
商月楹纤长浓密的羽睫扑扇几下,忽然嗅到鱼汤的鲜香,她转眼望去,圆桌上细数摆了几个菜盘,那碗炖得嫩白的鱼汤正摆在正中央。除开那些寻常的菜,还有一碟做得蓬松、瞧一眼就觉得入口松香的茯苓糕。剑身回鞘发出鸣响,商月楹回神,自顾拂裙坐下,幽幽道:“我还以…”薛瞻抬眼看来,“以为什么?”
商月楹:“没什么,我饿了,吃饭。”
一碗鲜嫩鱼汤入腹,商月楹捧碗喟叹一声,持筷夹了道时令素菜进嘴里细细咀嚼着,却不停用余光瞥坐在右侧的男人。她想吃那道茯苓糕。
早膳索然无味,她这会正想着呢。
可茯苓糕摆在薛瞻面前。
薛瞻好似没察觉到她的视线,只自顾吃着。商月楹瞥了又瞥,没忍住,重重将筷子搁置在桌上,“我吃饱了。”薛瞻这才抬头,“嗯?”
元青元澄在厅外候着,闻声偏头瞧上一眼,元澄不免又朝兄长挤眉弄眼。-夫人怎么了?
-不知。
-瞧着像是生气了,大人也没说话啊?
-不知。
元澄….”
他就知道与这木头脑袋的兄长论不出个五五六六来。薛瞻放下筷子,问:“怎么了?”
商月楹忿忿将秀脸撇去一边,嘀咕道:“还好意思问我怎么了,早知我就不回来了,我爹爹与阿娘在时,有人会替我夹菜,回了都督府,倒是只顾自己吃了。”
那厢没了声,半响,却听一声轻笑,“夫人这是怪我没替你夹菜?”商月楹仍撇着脸,轻哼了一声。
薛瞻:“夫人避着我,我以为夫人不会喜欢。”他起身,又在离商月楹三步外停下,另拿一只碗在手里,“夫人想吃什么?告诉我。”
商月楹抿着唇,将脑袋转了回来,抬手指了指那碟茯苓糕。薛瞻便替她夹了两块。
一霎,香气甜腻扑鼻袭来,茯苓糕被那人送来唇边。商月楹仰首去看。
撞进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瞳眸里。
男人倏而俯身靠近一寸,却仍没触碰到她。怔愣间,见他扯唇笑笑,言语坦荡又直白,“要我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