补的照片，她没有看的必要。
她看着自己虎口上的痕迹，又告诉自己一遍。就像他说的，她什么都不在乎了，何必再在乎一个小小的相册呢？可是，真的不在乎，会哭吗？
就像是面对杨鸿和马涛，她会胸膛颤抖吗，会不想看到对方的伤口吗，会在有时候忘记呼吸吗？
刚才说的那些话，到底是为了解释，还是自欺欺人？她闭了闭眼，干脆坐起来。
将相册放在膝头，小心地翻开第一页，她眯着眼去看，然后越翻越快。因为在前面根本没有新填的照片，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页。在那张带着血迹的照片后，新增了好多张照片。第一张，就是她在过生日的时候，闭着眼的照片。昏暗的房间里，在烛光的映衬下她的脸颊发着光。她记得，当时的她许下的愿望是……希望祝擎天天开心。第二张，是她刚从流浪基地回来，奔向他的画面。夕阳撒在她的身上，像是蒙上了一层红纱。但她记得，在车里的祝擎笑得比夕阳还要灿烂。第三张，是两个人逛街，她偷偷去买冰淇淋的画面。镜头里她自以为没被他发现，窃喜得眯起了眼。到最后那个冰淇淋被他以她不能吃冰的理由都进了他的肚子。第四张，是两个人在车上牵起的手，第五张是她睡在他背上安静的侧脸，第六张……
越翻，棠若的眼前就越是模糊。
原来他都记录下来了，用她送他的那个手机。而且，每张照片的日期都写得清清楚楚。
好像所有的过去都被定格在这一瞬，她只要微微触就能重拾那时候的心动和安心。
但是她还是怕，如果这些也是假的呢?
反正她的记忆已经被修改了无数回，是真是假也只是祝擎的一句话而已。她抹去相册上滴落的液体，想要将它扔掉，却怎么都舍不得。为什么一开始就欺骗她呢？如果他直接告诉她他的目的，以她的性格也会无条件答应的……
棠若控制不住哽咽，不知道是气对方还是气自己。直到她听到了脚步声，赶紧将相册放回了原位，然后深呼吸了两下。一个人走进来，是戴着口罩的小护士。
对方将餐盘放下，看她要坐直，赶紧将枕头塞在她的腰后。“先别动，这是……你家属送来的饺子和汤。”棠若看了一眼，是一碗饺子和一罐汤。
她瞬间就猜出这两样食物分别是谁送来的，于是马上摇头：“我刚才已经喝过粥了，吃不下。”
“今天过年，不吃两个饺子怎么行？”
小护士说着，将饺子喂到她唇边：“这样，我喂你吃两个。你吃完就休息行不行？”
棠若一顿，她看了小护士的眼睛一眼，还是小小地咬了一口。这个味道和记忆里……和真正的三天前老爸调的一模一样，但是看形状，又像是祝擎亲手包的。
她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吃一个就够了。”小护士又让她喝了两口汤，然后将灯关上。“好好休息，晚安。”
棠若点头，病房内恢复昏暗的一瞬间，窗前闪过一个小小的黑影。对方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没有过来。棠若缩进了被子里，将手伸进了枕头下。摸到了那些照片才闭上了眼睛。第二天一早，因为放了一夜的烟花炮竹，清晨恢复了安静。她睁开眼，看着窗外的阳光，微微叹一口气。没想到还能看到新一年的阳光，也不知道还能看多久……她勉强坐起来，感觉身体比昨天沉了很多，于是摇了摇头。正好瞄到放在桌子上的手机，不由得一愣。因为怕被祝擎他们找到，在碰到裴湘后，手机就已经关机好久了。她犹豫了一下，缓缓拿回手机。一开机，数不清的消息都跳了出来。有方晓欣。对方什么都没说，只给她发了一个放烟花的视频。何炀发了很多对仗工整的祝福话，问她什么时候能视频。周语发了很多很多的新年快乐，又问她最近的身体怎么样。王安然发了一大串语音，说这两天联系她联系不上，还是她舍友陆秋双回对方她感冒的事，让她好了马上给对方回电话。还有同班同学、基地的姐姐、敬老院的工作人员，甚至是杨鸿和马涛，都问她最近好不好。
好多好多的人，都在这些天给她祝福，她翻都翻不完棠若仔仔细细地看着，感觉眼前又要模糊，赶紧低头捂住眼睛。她有时候想，如果祝擎是假的，那这些人也会是假的吗？可是她能感觉到他们身上的温度，和祝擎那些人不一样，是温暖的，带着人气儿的。
是她这半年每时每刻接触下来的，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友情。也许除了欺骗，她还剩下很多她忽略的感情，她并不是一无所有。棠若吸了吸鼻子，刚想一一回复。小护士端着食物走进来。“棠若，吃早餐了。吃完了就躺下休息，不要再玩电子产品了。”棠若摇头，“等下，秋双，我还有…”
话音未落，她一顿。
门口的小护士骤然捏紧了餐盘，口罩之上的双眼惊讶而又微慌地看着她。棠若缓缓抬头，然后说：“我昨天晚上就认出你了，你的眼睛……很不一样。”
应该说，那群人的眼睛，都很不同。
裴湘缓缓放下东西，走了出去。片刻，“陆秋双"走了进来。这是两个人自从在老房前见面后第一次见面，仅仅两个晚上，却恍如隔世。和以前不同，现在的陆秋双没有什么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