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去。“沈素筠见李止桑收下帖子才高兴起来,她转身时,双髻上束的红丝带划出一个圆润的弧,可不过走了两步,沈素筠又停下了脚步。
她的指尖紧紧攥住袖口,将织金的料子掐出了层层褶皱。李止桑抬头望去,却见宋元意穿过垂花门,正往院子里来。日头倏然间被厚厚的云层盖住,青瓦筛下的日光便在霎时间暗了下来,落在石砖路上的暖黄日光被阴影一点点吞没,停在了李止桑的绣鞋尖上,分成了泾渭分明的冷暖两面。
李止桑神色一沉,正想说两句斥责的话,却又被她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是静静地瞧着宋元意走得越来越近。
她倒真有几分好奇,想看看宋元意今日能整些什么幺蛾子来。远处传来寒鸦干涩的嘶鸣声,檐下铜铃也在这时候被北风撞响。宋元意一进来便四处望了望,她今日穿了件艳丽的石榴红襦裙,面上是温顺的笑意,捏着娇弱的嗓音问:“九公主,你可知晓我表兄去了哪儿么?”李止桑睨了她一眼,觉着奇怪。
宋元意原来是这样一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性子,不过才安生了几日,又到自己面前找不痛快来了。
好似是忘了那日在正厅是如何被羞辱的了。宋元意笑了笑:“九公主不会是不知晓吧?”李止桑点点头,突然将手中帖子掷在了石桌之上,十分诚实地应了一句“是”,而后又说:“我是不知晓,那又如何?我若是想知道,沈时雨自然会告诉我。”
“但我可知晓。”
宋元意似乎没有听出来李止桑话中的嘲讽之意,反而是变得有些得意洋洋起来,她捻着帕子,装模作样地拭了拭鼻尖,软声道,“表兄这会儿,想必正与曹娘子在喝茶谈笑呢。”
李止桑神色没有半分异常,她更是没有接宋元意的话,只是挺直了腰杆站在原地注视着她,倨傲的眼神里透出几分冷硬了来,好似在看一个笑话。李止桑的反应在宋元意的意料之外,她哽了哽,一时间竞将自己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沈素筠倒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宋元意真真是个坏坯子,一有空便来挑拨阿兄与九公主的关系。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宋元意,骂道:“我阿兄去做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干系?哪儿轮得到你来说?”
宋元意见状又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来,她瞧了瞧李止桑,又瞧了瞧沈素筠,觉着这柿子还是要挑软的捏:“妹妹倒是好大的气性,我待会儿可是要去见外祖母,妹妹不怕我在外祖母面前说你是如何欺负我的了么?”这宋元意便只会用这一个招式。
每每自己与她争辩两句,她便会添油加醋地告诉给祖母,过不了多久,祖母身边的嬷嬷便会带着惩罚道自己的面前来。记忆里那根浸过盐水的枝条鞭挞在背上的痛意陡然袭来。
沈素筠登时眼眶一红,她吸了吸鼻子,脑海里却浮现出了李止桑那日在廊下与自己说的话。
一一因着你总是退让,宋元意才知晓你好欺负。一一人么,总是恃强凌弱的。
“那你便去说好了。“沈素筠暗暗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我才不怕你!”宋元意又是一哽。
怎么今日连沈素筠这个软柿子都变得不好欺负了?“你、你……”
宋元意颤抖的指尖一指,支支吾吾了好半天竟也没有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她从未想过沈素筠竟还有与自己对着干的一日。李止桑带着几分惊讶地瞄了一眼沈素筠。
沈素筠又说:“你不是要去与祖母告状么?怎么还站在这儿,快些去吧,待会可就不赶趟了。”
宋元意面色一白。
沈素筠瞧着宋元意这幅模样,登时便觉出了几分畅快来。她又想起李止桑与自己说的那一句“我向来不知道什么叫做委曲求全,我只明白要睚眦必报”。…原来当个睚眦必报的人竟是这般畅快。
李止桑招招手,将站在不远处的张如昭叫了过来,她现下心情不错,倒是不想让宋元意太难堪。
“殿下。"张如昭站在李止桑身边,朝两位姑娘行了个礼。这宋元意毕竞也是个主子,面上还是不能做得太难看。
“宋娘子,你大抵是忘了那日被掌掴的事儿了。"李止桑笑了笑,她神色倒是称得上温和,可说出口的话却好似带着寒霜那般冷,“我帮你回忆回忆,可好?”
宋元意的面色白了又白,她眼看着张如昭真朝自己走进了,忙慌乱地往后退了两步,却不曾想绊上一根枯枝,踉跄着险些摔倒在地。“长乐公主,我不过是好心提醒你,你何苦这般对我!"宋元意满脸的狼狈,她抬手以绢帕掩面,转眼间便垂下两行清泪来,戚戚道,“倒是我好心办坏事了。”
李止桑在宫里看多了这小白莲做法,她不屑与宋元意多说,只嗤笑道:“是不是好心你自个心里清楚,我如今在这好好与你说话,便已是给了你面子。”“你可不要不识好歹。”
宋元意见自己惯用的伎俩不起作用,恨恨地咬了咬牙。她就不明白了,这九公主到底有哪儿好?
她想起那日沈时雨垂眸望向李止桑时,眼里是她从未见过的柔和与怜惜,他唇边挂着的淡淡笑意,何时对着自己展露过?这李止桑不过只是生了副好看的容貌,可她这般强硬跋扈的性子,哪儿比得上自己的娇软似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