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第44章
宋元意抬眸，落入一双双冷眼里。
香炉腾起的青烟在绢纱屏风前打了个旋，而后缓缓飘散开了，雕花窗棂漏进的日光将她钉在方寸之地的阴影之中。
她怔了怔，这怎么与她想的不一样？她们不应该欢欢喜喜地原谅自己，然后高高兴兴地迎自己入席么？
明明自己在淮南老家只需要摆出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不论做出什么事儿，他们都会原谅自己的。
这招在上京城怎么就行不通了？
耳边传来贵女们团扇掩唇的窃笑声。
宋元意登时变得有些慌乱起来，这些超出她认知的事儿让她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地嗫嚅了两声也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最后只能不甘心地将求救的视线放在了沈素筠的身上。
可沈素筠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理她。
上京的世家贵女之间，几乎是严苛地守着规矩。她们自幼便受着“无规矩不成方圆"的规训，所以才会对称得上是离经叛道的长乐公主感到恐惧。
长乐公主不守规矩。
她们一边在心里唾弃，却也同时羡慕着长乐公主的恣意自由。李止桑是长乐公主，当今圣上对她的喜爱几乎无人不知。惹了谁她们也不敢惹怒长乐公主。
可宋元意不一样。
贵女们一个个都人精似的，瞧着宋元意这番打扮心下便也明白，这陌生面孔的小娘子家中并不是多么显赫,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普通。沈素筠瞧着与她的关系也是十分一般，那么便也仰仗不了首辅大人。心下便下了定义,宋元意是可以欺负的身份。“既然这位娘子没有曹府送出去的帖子，今日便不好留着了。”“不如将她赶出去罢？”
方才第一个说话的姑娘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意，说出口的话却好似沾了毒液的利刃，几乎要将宋元意在这人群的视线下剖成两半。宋元意的面色又是一白。
这一刻她才终于反应过来，上京城与她的淮南老家是不一样的。沈府与外边也是不一样的。
她在沈府里还能靠着沈老太太对自己的宠溺去欺负欺负沈素筠，可一旦出了沈府的门,她再没有老太太的倚仗,便会变得连沈素筠还不如。宋元意不甘地咬了咬唇。
曹晴昼也不想今日的场面闹得太难看，再怎么说，长乐公主还瞧着呢，便只得缓了缓方才说话的贵女的性子温声道：“我知晓周娘子是顶顶在乎规矩之人，可这位宋娘子听着也是外地来的，咱们只当是合了那迎客之道，今日便也就这档去。
说着话，曹晴昼悄悄对着周娘子使了个眼神。长乐公主可还在瞧着呢，不好将事情闹得太难看了。周娘子也不是个愚笨的，自然是看懂了曹晴昼的眼色，她也看了看坐在后边的李止桑，心里明白今日这事儿只能是这样算了，便哼了一声，道：“既是晴昼都这么说了，我再说什么都像是刁难客人了。”“罢了便罢了。”
话音刚落，周娘子便鄙夷地睨了一眼宋元意。宋元意不禁握了握拳。
她哪里受过这般屈辱！
李止桑指尖轻轻扣着案桌，她坐在那儿瞧了许久的戏，看着宋元意吃瘪，她倒也觉得心情畅快。可再一转眼，又瞧见了沈素筠通红的眼眶，自然也明白这小姑娘今日受了不少气。
沈素筠今年不过十四，算起来比李止桑还要小两岁。她也自幼丧父，母亲自那之后也是被宋姨娘处处打压，难不成她又比宋元意好过多少呢？
还不是那沈老太太，这般大的年纪倒好似虚长，一点儿也不明白事理。怎的还帮外人欺负起自己的亲孙女儿来了？李止桑想着便有些愠怒，忽然道：“这事儿可不能就这么算了。”阁内众人动作皆是一顿，齐齐转头去看长乐公主。宋元意似乎这会儿才瞧见李止桑，她的脸色更是白了，素手颤抖地指了指李止桑，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一般慌乱地放下了。曹晴昼瞧着李止桑的神色，又想了想这宋娘子现今与李止桑应当同居于沈府，她既然是没有帮宋元意说好话，自然是相处得不怎么样。也是了，这宋娘子瞧着也不是什么安分的。曹晴昼艰难地扯了扯唇角，问：“照长乐公主来看，此事应当如何处理才好？”
李止桑笑得眉眼弯弯，指了指站在一旁十分手足无措的沈素筠，道：“既然此事皆因宋元意而起，为何不向受了委屈的沈娘子道歉？她今日可是为了宋元意你受了不少非议。”
“不可能！”
宋元意斩钉截铁地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这会儿不是在沈府，而后马上换上了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朝沈素筠靠了靠，假惺惺地用素绢帕子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沈妹妹自然是不会怪罪于我。”
无人在意时，宋元意带着恨意的眼角余光扫过沈素筠，“是吧，沈妹妹？”沈素筠怔了怔。
宋元意总是这般，在众人面前偏偏是摆出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来，若是自己拒绝，倒是显得自己多么不近人情了。
这些年来，宋元意皆是这样。
她便也一次次地原谅了宋元意。
可现如今……
沈素筠抬眼瞧见了李止桑，她瞧见日光落在李止桑的身上，她发间环佩在日光下投射出金斑，星星点点地落在她的眼尾。她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