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下课后,两人便一起去找陈老师。
老师听了他们的想法,请他们一起去教学楼下面的小路散散步。一边走,一边聊。
哲学院教学楼旁边有一座小山坡。顺着山坡附近修成了申大版本"人民公园”,教学楼附近都是些弯弯曲曲的小道,适合散步。“我们学院修建的时候特别有意思。“陈老师说,“大路全部通不到教学楼,学生们停自行车都得停到一百米以外去。然后走小路上学,因为哲学家好像从来不走大路,都是在小路思考的。”
海德堡有黑格尔的哲学家小道,申大也有申大的“哲学家小道”,连“你今天哲学过了吗"的标语也一起复刻了。
“那对早八的同学很不友好了。”江遇说。陈老师罕见地被逗笑,说,哦,是的,是的。“但是每个星期,我还总是来散一散步。“他说,“想不出问题,看看景色也是很好的。你看,秋天来了,爬山虎也没有那么绿了。”顺着蜿蜿蜒蜒小道向上,没什么人,小山坡上郁郁葱葱的树都因秋风带了点焦黄。站在山坡上回头看,哲院二教的墙壁上满目的爬山虎,也都已经由绿变红。
阳光里,秋风一吹,红叶伴着影子颤动,像情人的红了的眼眸,那掩藏着的一点阴影就是不忍流下来的泪。
“其实你们的想法都有道理。功利主义的内容这节课还没讲完,下节课要讲到边沁的学生密尔,他仍沿用幸福和快乐的概念,但区分了较高与较低层次的快乐。"陈老师解释,“虽然这件事情,也被很多非功利主义者批判,臭名昭著。”“你们说,做快乐的猪更快乐,还是做痛苦的苏格拉底更快乐?"陈老师眯一眯眼,“密尔认为后者是更高级的快乐。宁愿成为苏格拉底那样不知足的人,也不要做一个知足的傻瓜。”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惊鸿不假思索,“我仍然认为这样划分高级低级的快乐对于一个具体的人来说是不合适、不尊重的。对于具体的人来说,苏格拉底不一定比傻瓜更高尚。”
江遇补充:“如果密尔在说这句话的时候真的抱着普遍"人权′和'平等’的思想,那他也不会说这个话了。”
陈老师欣赏地点点头:“你们想的很明白。绝对的道德准则必须存在于价值体系中。当我们考虑行为的后果时,行为本身的道德本质便内在于产生的结果当中。”
“而在道德计算中,诚实、尊重人权这类道德,必须和快乐、幸福一并计算,因为牺牲了道德上的自尊,我们无法获得真正的幸福。这是功利主义最大的缺陷。”
他停了一会儿,说:“其实功利主义在提出之初和现在社会上普遍理解的概念是有本质区别的。”
“边沁站在一个非常理想的角度上提这件事,功利主义虽然说是′功利主义',但确确实实在为社会公共普遍福祉考虑。边沁提出快乐计算法的时候,是为所有人计算的。”
陈老师说完,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一眼。
江遇仿佛懂些什么,遂道:“那么现在大家常说的′功利主义,其实更应该说是'利己主义吧。”
“这样才是现实的情况。因为加减乘除无法计算人性,功利往往就是会向利己偏移。我们不能要求每一个人都抱着边沁那样类似于′天下为公'的想法。“惊鸿接道。
陈老师叹了一声:“这是边沁的荒谬,也是边沁的可悲。”他赞许地对惊鸿点点头,说我记得你,你就是之前那个说自己学社会学的姑娘。
“你们都挺有想法的。"陈老师说,“之前也常有同学上完课,有什么事情还想不明白,我就拽着他,在这条哲学家小径上走一走。”他又问江遇,也是学社会学的吗?
“我是学法的。”
“他是学法的。”
两人异口同声。
江遇偏头看了看她,惊鸿后悔自己嘴快,有点不合时宜的尴尬,勉强笑了一下。
陈老师倒是一脸"我了解了"的表情,说:"哦,那就是一起选的我的课。”“恩……嗯?“惊鸿应到一半,发现好像有哪里不对,连忙摇头,说不是不是。“啊?你们不是……吗?“陈老师意外。
我……他?
不是……吗?
惊鸿觉得这个问题最难回答了。
因为恰好陈老师不说清楚。
但他们三个人恰好都知道陈老师指的是什么。但是正大光明地再把那个词挑明了说,还是让人觉得好…好尴尬啊。但是又为什么会那么尴尬呢,她不一向最是有什么说什么?而且,又为什么是跟江遇因为这件事情被误会呢?她脑海里那么一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不是的,老师,不是的。"惊鸿感觉舌头都要打结了,尽量自然地解释,“我们只是交流比较多。”
“我……"陈老师意识到自己问错了,“我看你们上课总是坐一起,就误会了。”
不是说大学老师都记不住学生名字和样貌吗!难道说,陈老师是劳模?选修课学生也记得住脸?申大要不给他多发点工资吧,某种角度上来说老教授也挺不容易的。江遇呢?江遇怎么不说话?惊鸿扭头,发现他脸上只有隐隐的笑意,不知是笑陈老师八卦还是笑她出糗。
笑什么?你倒是说句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