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第50章
[真是可怜]
语调轻缓,仿佛只是在陈述事实,却如同冰棱,狠狠扎进温幸妤的心头。她知道自己猜对了。
从踏出宅子的那一刻起,她自以为的逃离,不过是在祝无执精心铺就的陷阱里徒劳挣扎。
放她“逃”再让她“落”,让她亲身体验这世道的凶险和绝望,碾碎她最后一点反抗的勇气…心思深沉,可见一斑。
内心恐惧有之,绝望有之,还有那被愚弄的屈辱,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温幸妤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质问和悲鸣。不能失态,绝不能在祝无执面前失态,不能让他知道,她猜到了他的目的。祝无执此刻出现在这里,不就是为了欣赏她这副狼狈绝望的模样,然后像天神般降临“施恩″于她吗?
那她就如他所愿,做给他看。
温幸妤垂着眼,安慰自己。
此番情况,是绝境,亦是生路。
一来,落在他手里,而不真正的山匪手中,起码能活命。二来,他疑心心极重。比起她主动小意温柔说不会逃,因“受到山匪惊吓”而丧失逃跑之心,则更容易让他相信。因为他自负,只相信自己做的局。她心思百转,也不过眨眼间。
温幸妤缓缓抬眼,睫毛剧烈地颤抖着,恰到好处的流露出震惊和恐惧之色。青年一身玄色大氅,逆着门外那片耀眼的雪光,清晰地立在门口。光线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侧影,仿佛镀着一层冰冷的银边。柴房内昏暗的阴影,门外明亮的雪光,以及他周身那层矜贵的气度,形成了极其强烈的、令人窒息的对比。
他是天上月,是山巅雪,而他们是尘世间挣扎的蝼蚁。他凤目含笑,缓步走来,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瞬间将她完全笼罩。一股若有似无的檀香袭来,盖过了柴房的腐臭。
这熟悉又令人窒息的气息,让她浑身每一寸肌肉都绷紧到了极致。祝无执凤目微垂,同她四目相对。
一个是金尊玉贵的国公爷,一个是狼狈不堪的阶下囚。俄而,他微微俯身。
一只冷白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极其自然地拂过她脸侧被雪水黏成一缕,结了些许冰碴的碎发。
那动作看似轻柔,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怜悯。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蹭了泥尘的脸,又缓缓下移到干涸的唇,最终回到那双蓄泪的眼睛。
祝无执轻叹一声:“不过几日未见,妤娘怎么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青年玉面沾着星点血迹,明明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鬼,神态却端的是悲天悯人。
温幸妤攥紧了怀里的包袱,眼眶登时红了,声线颤抖哽咽:“祝长……”祝无执听到这声呼唤,心莫名的钝痛了一下。他摸了摸她冰凉的脸,拇指蹭掉眼眶中流淌下来的泪水,柔声安抚:“别怕。”
说罢,他伸手想拿走她怀里装着陆观澜骨灰的包袱,却被她凉凉的手握住了手腕。
她面带哀求,压抑着哭腔:“让我自己拿着,求你了。”祝无执顿了顿,看着她朦胧的泪眼,终是收了手。罢了,且先让她拿着,等回到汴京,再把陆观澜的骨灰送走。他解下大氅,细细裹住了她冻得僵硬的身体,将人横抱起来,阔步朝外走去。
一直在旁边缩着的女镖师见状,总觉得温幸妤似乎很害怕面前这个男人。这人…虽然看起来玉质金相,气度斐然,但却不像好人。她忍着畏惧,出口问道:“这位大人,你是温妹妹什么人?”祝无执脚步停顿,微侧过脸,轻笑道:“是她夫君。”说罢,他头也不回的走了。
女镖师愣在原地,喃喃自语:“夫君”
看着也不像啊。
大
此时山寨里一片死寂。那些平日里凶神恶煞、吆五喝六的山匪们,此刻都瑟缩在木屋的角落或门后,连头都不敢抬起。只有风卷着雪沫,在空旷的场地上打着旋儿。温幸妤揪着他的衣襟,把头埋他怀里,仿佛真的是受了惊吓,拼命汲取温暖,寻求庇护。
寨主早已准备好了屋子,且很有限力见的命人备了饭食和热水。屋内烧着炭盆,暖烘烘的,温幸妤被抱到了屏风后的浴桶跟前。祝无执放下温幸妤,把大氅随手丢一旁,解开她身上脏污结冰的衣裙,把她抱进浴桶中,亲手用布帕轻柔擦拭身体,洗发净面。热水包裹身躯,温幸妤没有挣扎反抗,她扒着浴桶边沿,缩在水中,神色胆怯顺从,目光中还带着未散去的恐惧。
祝无执叹了口气,心说这次她该吃教训了,明白世道艰难,待在他身边才是最稳妥安全的选择。
沐浴完,温幸妤被冻僵的身躯总算有了几分暖意。祝无执给她换了白绸亵衣,抱她到床上,裹好棉被,命人端来了姜汤喂她喝,又喂了小半碗鸡丝粥填肚子,她便疲惫昏睡过去。夜色渐沉,窗外明月高悬,疏星点点,寒风凛凛。虽说屋子暖和,又喝了姜汤祛寒,但到底是冬雪天,受了几日冻和惊吓,又加温幸妤情绪激荡,心气郁结,当日夜里就发起了高热。昏昏沉沉中,温幸妤听到有人喊她。
“妤娘,醒醒。”
旋即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额上。
紧接着就是恋案窣窣的披衣声,和焦急的脚步声。她浑身忽冷忽热,眼睛酸胀得睁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