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神色不好,想起今日在晴雯那里看到的样式,便主动提起话题,对贾母说道:“外祖母,我今日见了一件稀罕事,您要不要听听?”
“什么稀罕事?”贾母看向黛玉笑道。
“今日我从宝哥哥房里来,见晴雯在廊下刺绣,我好奇去看了一眼,谁成想那帕子上的图案栩栩如生不说,竟还是异色的!正反两面是两个颜色的芙蓉,我喜爱的不得了,晴雯还说这世上有一种刺绣是双面异色异形的,那才是最好的!”黛玉笑着说道。
“晴雯那丫头,先前是跟着我的,刺绣的手艺她说第二这府里就没人敢说是第一!凡是她做的东西,我也爱用,倒比外边买来的更要好一些。”贾母听后笑着和黛玉介绍着晴雯:“那丫头我看着聪明伶俐,不像是其他的,一天到晚丧着脸,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我就喜爱这丫头样子的。”
凤姐听后,笑道:“我和老祖宗想到一起去了,我也喜欢那些聪明伶俐、能说会道的!林妹妹这样的,我就喜欢得不得了!”
贾母大笑起来:“两句话憋不住,你就要打趣别人,很好很好,猴儿这样的泼皮破落户,也是一个宝!”
黛玉笑了起来:“外祖母,要我说凤姐姐这是‘行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才是女中豪杰的样子。”
几人又说笑了一会,黛玉正襟危坐道:“外祖母,有件事情我想请您示下。”
贾母见黛玉如此严肃,便问道:“玉儿只管说。”
“外祖母,我今日见晴雯的异色刺绣,倒有几分感悟......”黛玉不紧不慢的说道:“那帕子双面两色却共存一体,互不干扰,让我不由想到咱们府中,面子上一片祥和之景,可暗地里却也有不少的勾当,这次的事倒是一个教训......”
贾母听着,脸上仍保持着笑意,眼神却变得深邃起来,她似乎猜到黛玉要说什么了。
王熙凤听黛玉如此说,也收起了笑意,神情专注的听着。
“这几日我帮着凤姐姐看府里的账目,也看出一些问题来......”黛玉微微倾身,语气恳切又充满一些焦虑:“这些虽然都是小事,只是‘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小事累积起来也有变大的那一日......”
黛玉顿了顿接着说道:“府里盘根错节、积弊甚多,凤姐姐虽能干却独木难支,这些藏起来的‘线头’想要清理干净,只能是老祖宗亲自坐镇,再允了凤姐姐细细梳理,持之以恒,方能奏效。”
“外祖母......”黛玉一字一句,缓缓说道:“凤姐姐这位好‘绣娘’也得有您给的线才好施展拳脚,单单凭她自己,只怕改革不下去不说,还要惹得一身是非。”
贾母听后,沉默着思索起来,目光扫过黛玉和王熙凤。
凤姐会意,立刻坐的笔直,黛玉这番话倒把她多年的心思说了出来。
贾府很多事情她不是不知道,而是改不了,但凡是改的狠了些,便惹得下人们不满倒丢了人心,可若是不改,这府里千口人长此以往消耗下去,迟早有耗尽的那一天,古人常说“开源节流”,凤姐没法“节流”,只能想着办法去“开源”。
而这些,归根到底还是一个“权力”的问题,若是贾母肯出面,把一些话说到明面上,给她一个支持,很多事情自然好开展。
“玉儿......你说的这些,我明白了。”贾母半晌,缓缓开口说道:“凤丫头。”
凤姐回神应和道:“老祖宗。”
“从今往后,府里这‘绣活’,就交给你们了,再加上三姑娘......”贾母严肃地说道:“该查的,查!该清的,清!该办的,办!不必再畏首畏尾!有我给你们撑着!府里的各项事务,也拿出一个制度来,咱们以后就按制度行事,有需要协调的地方或有那不晓事、敢从中作梗的,无论是谁房里的,只管来回我!剩下的,你们商量着来。”
接着,贾母对身边鸳鸯说道:“鸳鸯,明儿就按我说的,去通知了各管事们,凡事以二奶奶、林姑娘、三姑娘为准。”
贾母这句话,如同惊雷一般,在黛玉和凤姐的心中炸响,这就算是贾母最高级别的授权,意味着她们拥有了极大的行动自由和决策权,可以直接处理府中积弊,不必再受层层掣肘!
王熙凤忙起身对贾母行礼:“老祖宗放心,有您的信任,从今以后我定竭尽全力、不负老祖宗重托!”
黛玉也起身行礼道:“外祖母,我定尽心协助凤姐姐和三妹妹,请您放心。”
贾母笑着说道:“你们快快免礼,我也老了,什么‘刺绣’、什么‘穿针’的,我也看不清了,你们眼明心亮,你们去做就是.......”
贾母说话间,目光却看向窗外,投向省亲别院的方向,缓缓说道:“这修造别院的事情,万万不可再出事,只盼着你们大姐姐回府时,能看到咱们府里的祥和......”